宁修睿缓缓道,“所以,凶手必须找个可以替代的利刃,于是他选中了高长青。”
案情一目了然,从那个残忍到令人发指的连环杀手从一开始就盯准了梁家小姐梁静姝,准备在渭城制造第九个连环无头新娘案,可是此时“屠刀”李良生动了恻隐之心,爱上了醉蝶,或许也爱上了梁静姝。此时,幕后黑手察觉李良生的异心,即刻将目光放在高长青的身上,企图将他培养成为第二把屠刀。
沈锦文久久立于原地,看着宁修睿的眼神都和之前的截然不同。她听得口服心服,案情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形式,有条有理的呈现在她面前,他分析的方式,他寻找证据的手段,仿佛打开了新的窗户,让她眼界拓开。
原来还可以这样破案!
她惊叹。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宁修睿倨傲的睨她一眼,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少女娇憨,仿佛是第一次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奖赏,那双凤眸里满溢的幸福,就连他看了也不由得受到感染。
心从方才的冰寒一点点的回暖,变得暖融。
“凶器。”沈锦文眉眼里是属于她的认真,她伸出手比划着,“醉蝶和梁静姝虽然都是中毒后被分尸,可是颈部伤口齐整划一,绝不是一般的利器能够切割。至少需要足够长,足够锋利……所以,杀死她们的人是屠刀,使用的凶器也是真正的屠刀。”
宁修睿心头微动,她能注意到这一点,实在令他有几分吃惊,而且开始有理有据的推断,有几分——像他?
他唇角微勾,小丫头学得倒很快。
“那凶器和杀害梁静姝的毒都属于连环杀人犯的独有手段,问高长青恐是问不出结果的,那人谨慎至极,就算有高长青带路,明日能不能抓住他,还是未知。”宁修睿分析道。
沈锦文心里一个咯噔,眉心就跟着突突的跳个不停,她脸色因为恐惧而有几分发白,攥着他衣袖的手骤然使力,将他皓月白的衣袖拧成一团,声音有些不同,“那个人……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宁修睿看向她的手,第一次见到她担心成这样。
沈锦文抿唇,格外严肃的道,“他一直知道高长青对梁静姝的感情,也知道高长青恨他!所以他不但利用高长青去杀了李良生灭口,也正在利用高长青的恨意引我们去寻他。”沈锦文面色凝重非常,“不行!明天我们不能跟高长青去抓凶犯,很有可能,那是个陷阱!”
“陷阱又如何,抓真凶什么时候不是件凶险的事情。”宁修睿不以为意,神色没什么变化。
“可这次是那个人故意引我们去的!他不是其他凶犯,而是制造了九起惨绝人寰的分尸案的变态杀手!”沈锦文心一紧,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再次强调,“如果贸然前去,会出事的!”
宁修睿低头看近在咫尺的沈锦文,她一身男装打扮,风雅俊逸的眉眼里却是和平时潇洒肆意不同的神情,黑葡萄一般的凤眸里是他曾见过的眸光。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在撕裂,太阳穴突突的胀痛起来。耳畔仿佛再次响起梦境里的那个声音,“睿哥哥,睿哥哥——”
沈锦文察觉他的异样,正要追问,手心一空,发现他已经冷漠的抽离。
头顶上,传来宁修睿居高临下的冷漠声音,“沈捕头,男女有别,还望你顾及下身份。况且明日之事,我从未许诺要带你一起。”
说完这句话,宁修睿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沈锦文怔住,这个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简直就是非常冷酷,非常无情,非常不可描述!
她梗着一股火气,抓起身上的墨玉牌就朝地上撒气,“怪不得会有人送你这等损身体的东西,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个性有朋友才怪。”
月色下,曲径通幽的醉红院屋顶之上响起一阵哨声,似笛非笛,似琴非琴,仿若女子霓裳舞袖,伴着细雨纷飞格外悠扬婉转。
沈锦文桀骜的眉宇之间顿时恢复平素的潇洒风流,她收起地上的墨玉牌,朝着夜色深处疾行。
雅青色的屋檐之上,玉树临风的黑衣男子迎风而立,潇洒的含着一片翠绿的柳叶,旁若无人的吹奏,英气的眉眼此时有微醺的迷离,远远看去自有种豪迈潇洒的英姿。
“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恋?!”一道青衣掠过,沈锦文已然一脸嫌弃的站在他的身侧,“人本来长得就够黑的,大晚上的还穿这么黑,你倒是和夜色融为一体了,我找你还得循声而行,累死老子。”
莫乘风用同样嫌弃的眼神睨回去,“好意思说我,要不是刚才你被人晾在一旁,我就是穿成金子,你眼睛都看不到我身上。”
沈锦文一头黑线窜过,立马厚着脸皮笑起来,“你要是穿成金子,我绝对眼里只有你。”
莫乘风被肉麻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他才不想被一个抠门的铁公鸡给盯上,光想想他都觉得肉痛。
他要真是金子做的,指不定会被沈锦文扒皮拆骨第一时间卖了。
莫乘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在青瓦上,脸上神色也认真了几分,“不是我说你,最近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粘着那个新师爷,连看到美人都目不斜视了,也不怕人说闲话。”
“……”沈锦文一张脸红了又白,“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吧。”
“是,也不完全是。”莫乘风眸色深了一分。
“有事直说!不然,打一架!”沈锦文正愁没处泻火。
莫乘风扶额,“沈大爷,你现在都惹祸上身了,还是留着点力气跟敌人干架吧。”
“这话怎么说?”沈锦文心头一凛。
莫乘风轻咳一声,道,“上次你让我查李良生的事情,我没给你查到,寻思着不能白喝你的女儿红,就顺手查了一下这位新师爷。”
“宁修睿?”沈锦文心头紧了紧。
“这位来头可不小,他的背影可非权即贵,不是你我能企及或得罪的大人物。”莫乘风严肃的劝道,“而且他查的这个案子和几年前耸人听闻的八起无头新娘连环案有关系,他本人更是深陷那桩连环案中,所以,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
沈锦文一震,抓住了重点追问,“什么意思?你说他本人和那桩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莫乘风欲言又止,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据说,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就是在嫁人的那晚被人残忍杀害的,那是第一起无头新娘连环案的开始。”
沈锦文震惊的说不出话,她恍然大悟为何宁修睿喝醉的那晚,他会拉着她痛不欲生的不断说对不起,原来他想要道歉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惨死的女子。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沈锦文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种种神色问道。
莫乘风摇头,“这位新师爷来头不小啊,他的事情能查的就这么多了。还是费了不少周章才查到的,小蚊子,我劝你这次还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早点抽身为上。”
沈锦文本来还处在感动中,而后被这声“小蚊子”气得跳脚。
“卧槽!谁是蚊子!老子是渭城堂堂的第一名捕!”
“怕了你!我改口还不行!”
“改!”
“大蚊子!”
“你死定了!”
屋顶上,一青一黑两道身影你追我赶,打得不亦乐乎。
不远处的小院雅间里,宁修睿收回眸光,默默关上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