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三人一路疾行至银江河畔。
垂柳依依,平静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
宁修睿主仆面色凝重的四处寻找着什么,唯独沈锦文无所事事,只能站着干瞪眼。
是的,对方根本不信任她!
宁修睿虽说是留她下来协助查案,可是连为何偷肚兜,偷了有何作用,甚至查的案情是什么,一概通通不予解释。
“王爷!找到了!”忽然,宁墨惊呼一声,指着江边新填的一处土坑喊道。
“找到什么了?”沈锦文好奇的问。
眼睛落在河边再普通不过的一处小土包,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宁修睿却是冷冷瞪她一眼,那目光冰寒如霜,分外冷冽。
沈锦文撇撇嘴,问都不让问,怎么查案?
算是明白,她招惹了尊比神佛还难伺候的太爷爷!
下一刻,她的脸也是猛地一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新挖的土坑并不深,宁修睿二人没挖多久,便露出一只泛了青的女人脚尖。
三寸金莲!
紧跟着,露出大红色百蝶穿花的喜服,然后是圆润如玉的胳膊,修长的手指……
唯独欠缺的,是这个女尸的头!
月上柳梢头,冷风阵阵,沈锦文如遭雷击,脸色刷的一声,惨白无色。
“怕了就滚,找个有经验的仵作来。”宁修睿不屑嘲讽,“若不是你,梁静姝也不会死。”
这话像个大石头,压得沈锦文透不过气。
她眼底满是痛楚,眼眶红了一圈,几乎要捏碎双拳,才能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
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地上的无头女尸,声音发颤的开口,“她不是梁小姐,她是醉蝶。”
醉红楼的醉蝶,那个浅笑着为她温茶,温柔给她缝制锦囊的醉蝶。
那个好不容易遇见良人,今晚本应欢欢喜喜成为新嫁娘的醉蝶。
“怎么可能!王爷追查许久,梁小姐才是目标。”宁墨皱着眉头反驳。
宁修睿打断他,目光深邃,问,“有何证据?”
沈锦文心里悲痛欲绝,声音沙哑哽咽,“就凭我认得。”
怎会不认得,整个渭城,真正知晓她是女儿身的,只有醉蝶。
宁修睿被她悲戚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眉头拧的更紧。
事情的确有些蹊跷,那晚梁静姝明明扮作丫鬟,穿的应该是素色衣裙,不该是大红喜服。
他追踪此案许久,明白那凶手的习惯,是绝没耐性去给死尸换衣服的。
可是,这不是梁静姝。
那梁静姝去哪里了?
宁修睿陷入沉思。
“你们谁也不准动她。她的尸体我来验。”沈锦文强抑住悲痛,打起精神走过去。
“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别逞能了!”
宁墨拦住她,好心劝道,“这件事你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去请专门的仵作。”
沈锦文站定脚,知道对方是不信她。
她目光沉重的凝视着不远处的醉蝶,一寸一寸扫过她的尸身,一字一顿道,“尸身僵硬发白,死的时间至少超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怎么可能,这尸体还柔软,血迹刚刚凝固,跟才死没多大区别!”
宁墨反驳道,这么浅显的判断,他都看得出来。姑娘,你还是赶紧去请仵作吧。
“错。你忘了参照气候。此时正是雨季时令,气温转暖,空气湿润,尸体僵化时间会延长。”
沈锦文认真的道,说话间,人已经走到尸体旁边,仔细翻查起来。
宁墨语噎,可还是不信任的盯着她的背影。
宁修睿眉头拧了拧,淡淡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月色下,无头女尸红衣白肤,一幕看得令人头皮发麻。
沈锦文却是温柔的握住她已经冰冷的手,眼里有晶莹闪烁,“朋友。”
这个仇,她一定要给醉蝶报!
宁修睿没有多问,冷声吩咐,“继续验尸。”
仵作一行,有个不成文的忌讳。便是不验查亲人,朋友的尸身。
她虽是百无禁忌,可看得出颇有手段,关键是能在惨死的朋友尸体前面,保持如此镇定清醒的头脑,已是极其难得。
此人,或许可用。
“颈脖口用利器截断,伤口异常平整,非常力所伤。”
“身体无挣扎痕迹,皮肤完好无损。”
沈锦文顿了顿,迟疑半刻,跟着咬着唇拔出了腰上的佩刀。
哧——
衣衫碎裂。
宁修睿主仆微微偏头,暂且不去看。
湿润的空气里,忽然漂浮起刺鼻的血腥气息,掺杂着腐蚀的浊气,变得刺鼻。
“查出死因了。”沈锦文缓缓道。
“这还用你说,用眼睛看都知道是被砍死的。”宁墨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沈锦文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肠子呈黑色粘黏,胃里有未消化完的残留葫蔓藤,她是被人毒杀后,再砍头的。”
噗!
什么情况!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宁墨大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去,难不成她把人给剖腹了!要不要这么彪悍!
宁修睿跟着转头,月色下,一身青衣的沈锦文已经脱下天青色的外袍,盖上了无头女尸。
“因为我有证据。”沈锦文严肃认真的走过来,摊开手心,露出一团黑漆漆的粘稠物,“这就是从她胃里拿出的毒药。”
宁墨胃里一阵翻腾,一时没忍住,冲去河边吐了个天翻地覆。
宁修睿俊雅的脸上却是冷淡如常,只淡淡问,“你为何会懂验尸?”
“看得多了,自然知道。”沈锦文答。
“你没说实话。”宁修睿脸色微沉,眉眼之间有种逼人的凛冽气势。
沈锦文扬起头,直视他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不卑不亢的答,“彼此彼此。”
“我至少把查出的结果明明白白全告诉了王爷,王爷却连查的案子是什么也不肯透露。”
宁修睿听出她紧绷的悲愤,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你可听过一桩无脸新娘的悬案?”
沈锦文大惊,一阵心悸,“就是那桩耸人听闻的无脸的冤鬼新娘?大婚之夜,红盖头下的新娘被剜去五官,活活流血惨死的大案?”
那案子她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过,说的是女子八字阴气太重,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惨遭横死。
这话本当初在小小的渭城很是轰动,影响力颇大。
那一阵子,好多人家定下的亲事,都往后推了一两年时间。
算算,也就是从今年开始,成亲的人才开始慢慢多起来。
原本以为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谁料竟然——是真的!
“是。”宁修睿脸上覆上一层寒霜,面色凝重,“这案子,不止一件。而有八件!”
什么?!
那么诡异阴森,又惨绝人寰的案子,竟然还是连环案!
沈锦文忽然觉得有股凉气从背脊直窜头顶,嘴唇都发白。
她的醉蝶,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