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三月,细雨纷飞。
御史府里,草木葱茏,一片生机盎然的好景象。
梁千金住的浮影阁,当属整座府邸中景致最雅处,且布置极为讲究。
奢华的小院坐北朝南,前方是金鳞流水,后面是葱翠竹林。
雕花红漆的小窗,流光溢彩的幔纱,升腾起袅袅青烟的青花缠枝香炉,处处都透着精致。
的确,是太精致了。
这不,把贼都招了来。
房间里,雕花细木贵妃架子床下,沈锦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张俊秀的漂亮脸蛋此时显得格外严肃认真,
白皙的额头因为焦灼而急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紧迫,距离结案的期限,只剩三天!
三天,时间紧迫得几乎要人命。
沈锦文一脸愤懑捏拳,谁曾想到,渭城堂堂第一名捕,竟然被一个小贼给坑惨了!
天杀的贼!
偷东西就算了,偏偏专门偷女子闺房的肚兜。
不分胖瘦,不分美丑,不分新旧,从东城到西城,小小的一个渭城几天时间里,竟丢了三十多件花肚兜!
更可恨的是,这贼偷完后,还无比嚣张的直接将赃物丢进县太爷家的后院。
丫不知道县太爷的夫人可是数一数二的醋坛子加母老虎。
于是,无辜的沈锦文,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被限定日期破案。
县太爷下了死命令,这次若抓不到贼,别说沈锦文渭城第一名捕的称号成为全城笑柄,就是她的铁饭碗也要跟着丢掉。
沈锦文眉头皱得更紧,幸亏她心细,眼明手快的查出这桩连环失窃案里的受案者,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
追着这条线索,才有机会守株待兔,在渭城最后一个没丢失肚兜的梁小姐房间,等候小贼。
她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抢在贼动手前,将其人赃并获!
嘎——
梨花木门缓缓被推开,沈锦文脸色骤变,立马警惕起来。
正主来了?
然而,传来的却是喜婆的声音。
“快快快!今晚可是小姐的大喜日子,速速布置齐整,千万别耽误了李公子入赘!”
沈锦文惊得险些没从床底跳出来,她千算万算,也无法料到居然会这么巧的撞上梁府纳婿这种事。
大喜是大喜,可她堂堂第一捕快躲在人家婚房底下,算是怎么回事。
沈锦文一颗心犹如猫爪在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不容易寻着的线索就在眼前,若是断了线索,重头查起,就算他是大罗神仙都无法保证在三日内缉拿小贼。
思来想去,外面已经是热闹喧嚣起来。
等沈锦文真想走的时候,根本已经没机会离开,房间里里外外都是忙着布置婚房的丫鬟婆子,众目睽睽之下,哪里有机会溜走。
暮色将至,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梁府内外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一片喜气洋洋。
房间里,燃起了龙凤喜烛,换上了永结同心香,大红的喜床上洒满红枣莲子。
含羞带怯的新娘子盖着红绸被丫鬟扶进房间,端坐在床边,静候新婚的夫君。
沈锦文此时心跳到了嗓子眼,脸上一阵红白,焦急得满头是汗。
在这么干等下去,恐怕等到的不是贼,而是一场喷血的合欢大戏。
不行,不行,得想办法撤!
她忐忑的从床底向外看去,一双天青色的银丝缎鞋映入眼帘。
沈锦文眨了眨眼睛,暗暗感慨,这位梁小姐,脚也忒大了些。
她手指翻动,一根加了料的银针出现在指尖。
新婚的房间里安静得有几分诡异,红烛摇曳,大红喜服的新娘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尖,巧妙的避开。
沈锦文脸色唰得一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翻身就滚了出来。
她一眼锁定前方端坐着的喜服新娘,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可是却可以肯定眼前的新娘绝对不是正牌。
因为——那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明显是个男人的!
“你不是梁小姐!说,你到底是谁?”沈锦文冷声质问,拔剑而出。
锐利的长剑划破夜色的宁静,将大喜的婚房变成肃杀的战场,气氛骤然紧张到极点。
“滚。”红盖头下,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响起。
是个沙哑,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沈锦文气得脸色涨红,抓过不少贼,还真没见过这么气焰嚣张的。
得!抓回去,慢慢审!
“你既然不老实,就别怪我不客气。”沈锦文潇洒将长剑上扬,一个漂亮的剑花便连同新嫁娘的红盖头一起挑起。
大红色的鸳鸯锦在眼前飘落,绸缎红得刺眼,让沈锦文紧张又兴奋。
终于让他抓到了!
沈锦文好奇的很,这让他焦头烂额许久的小贼,到底长得什么样。
然而,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贼子的脸,便险些被直面刺来的匕首破相!
好狠的招数!
沈锦文敏捷翻身,惊险躲过,脸上还是被带过一道浅浅的血痕。
要知道沈锦文除了破案,便最爱惜她这张俊俏脸蛋,若是真毁了容,可算要了一半的命。
脸上刺痛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火冒三丈,她一双明眸瞪得圆溜溜。
沈锦文发誓,今日非剁了这老贼的一双爪子!
“花架子。”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花烛下一身喜服的男子身形修长瘦削,皮肤泛着如雪的苍白,长发如瀑随意散在身后,只用一根墨玉簪子松松绾起。
此贼竟是一身书卷气质的美男子!
只见他双眉微拧,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是摄人的,生人勿近的贵气,一双点漆黑眸宛若星辰熠熠生辉。
沈锦文看得怔了一瞬,紧跟着无名火更盛。
万万没想到,这偷肚兜的老贼,居然长得比他还俊!
“老贼,你可知在骂谁?”沈锦文捏拳,脸色微沉,气势一时大涨。
“没兴趣。”男子倨傲挑眉,薄唇微启,极为嚣张的道,“快滚。”
话毕,他竟然低身,重新捡起地上的红锦帕,再一次的盖在了头上。
“好你个偷肚兜的变态,今日不抓你回衙门,本捕头跟你姓!”
沈锦文气的七窍生烟,堂堂渭城第一名捕,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更何况,对方还是险些毁他容貌的作恶小贼!
男子眉头微微一动,似乎被“偷肚兜”三个字触动,又似乎是对“捕头”二字敏感。
下一刻,红色的锦帕已经再次回到男子的头上,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最后提醒一次,滚。”
沈锦文气得跳脚,她算是开了眼,头次见这等奇葩又嚣张至极的贼!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滚,也是抓了这贼,让他滚到衙门认罪归案!
“老贼,你听清楚了!我可是渭城第一名捕,你立刻跟我回衙门。”沈锦文面色一沉,不再客气的再次动手。
然而砰得一声,只见什么暗器飞窗而入,将屋内光亮熄灭,紧跟着外面便是一片混乱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