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泷七看着那人疯狂的撕烂了碍事的裙摆,快步就像奈何桥上跑去,却在桥头被无形的桥拦了下来,她拼命的拍打着,哭喊着也无济于事。
前方的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可最终也并未停下脚步...
花泷七接过孟婆递来的茶,低声道
“从你触碰到忘川河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再踏上奈何桥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那人闻言瘫坐在地,一手捂着胸口,痛哭不止,可那声音却奇怪的很...
过了好一会那人才走到女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这下女人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你啊,莲都”
莲都张开嘴,用手指了指,花泷七这才发现女人的舌头被人割掉了,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脖颈上两个青黑色的手印看着直叫人触目惊心。
花泷七抬手点了莲都一下,随即莲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不适的张了张嘴,失魂落魄的站了半天才对着花泷七行了一个鬼族的礼。
女人惊艳的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情。
“不哭了?”
“既已知再无可能,又何必困于过去?更何况是他弃我而去,背弃了我俩的誓言,凭什么哭的是我”
莲都脸上闪过一抹决绝,坚毅的眼神让人看着不禁为之感染。
花泷七又笑了,之前可没看出来这莲都是如此决绝的女子啊。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敢问姑娘可就是花泷七...两千年前从河底爬上来的...”
“停”
女人制止了莲都接下来要说的话,将茶杯放在桌上,正色道
“跟我去军中吧...”
————
忘川河又爬上来一个罪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酆都内外,花泷七领着莲都招摇过市,丝毫不在乎众人投来的目光。
城外·军营
黎澶渊老早就起来练武了,眼见着花泷七领了个女人过来,有点奇怪,看着那人...有几分眼熟。
花泷七已经有一阵子没讲过黎澶渊了,印象里眉清目秀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白净的皮肤也黑了不少。
周天宁若是长大...想必也是这个飒爽模样...
“见过将军”
“起来吧,齐汝南呢?”
女人话音刚落就见齐汝南领着一队士兵训练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抹了一道白灰。
这是鬼族纪念方式,就连齐汝南脸上都抹了一道。
众人齐齐行礼,对着花泷七高喊,精气十足。
“见过花将军”
花泷七挥挥手算是应和,再回头看向莲都的时候,脸上已经浮现了鲜红的面具,闪烁着流光。
莲都是未曾见过女人戴面具的模样的,吓得退了一步,花泷七习以为常,示意她跟上。
“这位是?”
齐汝南看着女人身后的莲都,也有点疑惑,到是黎澶渊想了起来,惊讶的拍了一下手。
“你是那个...妻子...孟婆汤...”
花泷七抬手给了少年一下,打断了他,看傻子一般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女人进了军帐内,拿出自己的一套男装递给莲都,示意她进去换,莲都接过感激的看了花泷七一眼。
“将军...她怎么...怎么成了这样?”
“她是从忘川河里爬上来的”
只见黎澶渊和齐汝南互相搀扶了一下,都惊讶的张大了嘴,花泷七嫌弃这俩没将世面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进帐子里去了。
隔了一会两人才被叫了进去,花泷七身形高挑,莲都穿上她的衣服有些奇怪,但是洗去了脸上的污糟漏出清清丽丽的脸蛋,虽算不上花容月貌,但也让人眼前一亮。
营帐里莲都缓缓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上一世投生在了一个大户人家,老爷极爱面子,注重礼仪,自她记事起就急着出门寻找武义,可奈何家里的婆子看的太紧,一次出逃被发现后,就成日被关在闺阁里再也不许出门,怕她败坏门风。
就这么一直关到了十七岁,那日忽的有人进屋来告诉她老爷已经为她寻得一夫君,两家已经定了亲,莲都抵死不从,差点自尽,他爹为了到时能交出一个完整的新娘,竟叫人日日将她捆着,直到出嫁那天。
她被捆着手脚送上了花轿,此时的莲都还想着趁机逃跑,谁知道直到送进了洞房都没有人将她松开,婚宴上的长辈、宾客竟无人有疑
原来她嫁的那郎君不是人,是魔鬼。
她在那新房里受尽了侮辱,好不容易用金簪扎伤了那畜生,拖着一身的伤痕跑了出来,她不敢回家却在路上被父亲撞了个正着。
就在莲都以为这个人还有一点舐犊之情的时候,她的亲生父亲居然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又送回了夫家。
还嘱咐她就算是死,也不要牵扯到他们家,因为她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
人间这面子,是吃人的。
那天莲都身着红衣化作厉鬼血洗两家,本想飘荡在人间寻找武义,又怕他见自己这个样子惊恐、嫌恶,莲都决定来地府等他,可这一罚就是沉在忘川河底。
直到今日武义饮下孟婆汤,她才爬了出来。
三人沉默了一会,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花泷七向来不喜欢那些虚伪安慰的场面话,剩下两个大男人更是不知如何张口了...
花泷七擦了擦有些长的指甲,沉思道
“走,我带你接着报仇去”
“找谁报仇啊?”
黄扶风突然出现,抬手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官,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你怎么来了?”
花泷七回身看了男人一眼,有点奇怪,他们怎么到军营里来了?
“我是来找她的”
黄扶风用力按下女人的肩,抬起下巴点了点莲都。
“她罪孽深重,弑父弑母,还杀了新婚的丈夫,不过百年就从忘川河底爬出,视为地府失职,我得带她回地狱受罚”
花泷七看着男人身后咬牙切实的小官,目光冷冽。
“这事没道理的很,她既已爬了上来还哪有再受罚的道理?当年怎么没人要拉我回地狱啊?”
莲都壮着胆子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垂下脑袋摇摇头,道
“姑娘的恩情,莲都记在心里,我愿意受罚,只是....可否准许我回到忘川受罚”
花泷七皱了皱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黄扶风有点吃惊,看着那人问道
“忘川之罚可比地狱痛苦的多,你可想好了?”
莲都点点头,她知道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
莲都起身跟着几人走了,刚到帐门,听到身后传来悠悠一句
“别叫姑娘了,以后要叫将军”
“是,将军”
————
“将军,你要将她收入军中?”
花泷七点点头,看了齐汝南一眼,见男人面有不满,无奈道
“九里谁也替代不了”
齐汝南沉默了一下,看着女人的眼,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女人没理会他,抬手在香炉里抹了一把白灰上脸...
“九里...葬在那了?”
————
齐汝南和黎澶渊远远的看着坐在两座墓碑边上的女人,那背影失魂落寞。
“师傅...”
听见黎澶渊叫自己,齐汝南摇摇头。
“她对待你九里师傅要比我情深的多,但愿有一天她也能这般怀念我,走吧”
花泷七没注意二人走了,低头拔着地上刚冒头的嫩草。
“生气了?我不得杀了厉千灯才能来看你吗”
“溧阳是医女死后身归大地,没办法和你葬在一起,我啊,把你们一同种的花埋了下去...”
“你这个木头怎么就走了呢...我...怎么就救不了你了呢”
一滴滴泪水砸到被揪的乱七八糟的小草上,女人低着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将军?”
“九里?!你...你怎么”
“将军,你从来都不是被困在过去的人,可如今怎么就走不出来了?”
“你是因为我...因为我才...”
“这是命,我注定为你而死,注定护我的将军周全,即使不是在战场,这样的死我很知足”
“不...”
花泷七猛地张开眼,自己不知何时顶着九里的墓碑睡着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禁回想起梦里九里的话
“注定...我很知足...”
女人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最后一丝阳光被浮云掩盖,可云边却仍旧亮的出彩。
光芒从不会被掩盖。
————
花泷七站在九里府门口犹豫了一会,转身进城去了。
城内还是一片耀眼的金阳,花泷七不适的眨眨眼,快步走到了阎罗王宫前面,站在辉鸿的宫门口时,女人又停住了。
王宫前面守卫的阴兵,还对女人行着礼,一时间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最终花泷七还是迈了进去,九里说的对,自己从来都不是被困住的人。
非即墨站在廊下看着院内的洒金碧桃,含苞待放挂在枝头,那样含羞、娇艳...
“陛下”
男人应了一声从少女手里接过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你们将军还没回来吗?”
“回陛下,还没有”
月安恭敬的回到,见男人点头对她挥挥手,才退了下去。
陛下忙了一天才悄悄的将这些花移了过来,这自家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析栖殿
花泷七踏进空旷的殿里,却发现连半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