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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总共携带的照明用具有限的缘故,体能比较好又有比较多户外经验的我们的洛安少女与猎民出身的璐璐便挂着灯笼当先下落到了谷底,携带光源待在那儿以便后来者下降时可看清底部的景象。
尽管不过是烛火之光,但在夏热炎炎把一个燃烧的光源挂在腰上仍旧是相当考验忍耐力的举动,即便是我们的洛安少女也尽可能地快降到下面以后立刻解下来改成提着。
她跟旁边同样降下来,一样也拿着灯笼的璐璐说了一声以后,后者站在原地等着上面的人下来,米拉则是转身用灯笼照了一下周围。
彻底的漆黑之中烛光能照亮的范围比一般人想的要大,然而10米深的峡谷她们哪怕尽可能地把光源往上举,能勉强照亮的也不过是约莫4米左右的范围,再往上就全是一团漆黑了。
只有当上方的贤者等人举着火把靠近崖壁边缘让下一个人顺着绳索下降时才能看到火光和摇曳的人影,而没有带着灯笼的其他人在抓着绳索往下爬的时候更是有一大段是毫无照明,一片漆黑。
亨利或许能像个冒险主人翁一样单手拿着火把只用另一只手抓着绳索垂降,然而对于其它缺乏此类经验的人来说,能够不整个紧紧抱着绳索,肯一点点松开往下降落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
哪怕他们准备的麻绳有成年男子手腕那么粗,承担一个人的体重时它仍旧不是像梯子一样结实可靠的存在。攀爬斜梯都有人能胆战心惊,这就更不要提软质的稍微着力便会左右晃动的麻绳了。
视野被剥夺,什么都看不清楚。潮湿的崖壁上有细细的水流漫过,打湿了绳子使得它有些滑。而活动的水流在一片黑暗之中溢过你的皮肤,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加之以之前的遭遇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象成是虫子或者触手而胆战心惊。
恐惧感让人想松开手,却又因为害怕掉下去而不光用双手紧握还用两腿死死地夹住绳子。但越是这样僵持消耗的体能越多后面反而越是危险,所以需要鼓起勇气尽快地爬下去。
这也因此,有经验的我们的洛安少女和璐璐才成为了先头部队。
男人是一种很愚蠢又很单纯的生物,尤其是像虎太郎和弥次郎这样还在青少年岁数的。
年轻的女孩子都做得到的事情,自己又怎么可以露怯。这种争风吃醋的大男子主义尤其在月之国这样传统的国家更甚,因而甚至一度盖过了对于黑暗和高度的恐惧使年青的武士们争抢着就要表现。
米拉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习惯性地以冒险者的身份自居,比起让护卫对象还是自己先去做这种事罢了。但洛安少女的行为歪打正着地倒是打消了队伍中的紧张气息,令一行人能不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
由于有虎太郎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在,就连年老体衰的老药师和学者出身的绫都竟不是队伍中最拖后腿的人。
10米的麻绳攀爬虎太郎用的时间最长,而在洛安少女调查过周遭以后,他们也确认了爬下来其实不过是最简单的。
洞中峡谷的一侧是石壁,直接往上连着洞顶。而另一侧则是瀑布,往下去到更深的洞窟。
没有什么方便的路途,只能直接攀爬这潮湿的崖壁。
这里很明显有文明的痕迹,所有人都陆续下来以后照亮的区域越大他们就愈是能发觉这一点。
里加尔人有一句某种程度上略微渎神的俗语叫“上帝不会画直线”——这句话意指自然万物的鬼斧神工,线条往往复杂又多变,而笔直的造物则通常出自人手。
这段有10米深数米宽的峡谷,从崖壁两侧和上方流淌的水在众人落脚的地方不过没过脚面的程度,再往前一些越是靠近另一侧的断崖就越深,最终形成瀑布落往更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两侧的在所有人都下来照亮了以后,从侧面看去可以看出将近笔直的模样,极有可能是过去在自然形成的裂谷上进行人工开凿拓宽加深的结果。
这到底是多久以前他们已然不得而知,石壁上凿刻的痕迹即便在水流日夜未停的冲刷之下仍旧新鲜仿佛昨日才形成。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人类留下的痕迹光是几百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彻底被磨灭。
但上方的桥梁却已腐朽。
木制的物品过于干燥会开裂而过于潮湿则会弯曲朽烂,但桥梁所用的木头若得到妥当的处理和保养维护,其实意外地可以支撑数十年以上的光阴。
已经朽烂的桥梁只剩下一小截,地面上也找不到残骸,意味着已经被水流冲刷顺着瀑布落下。从这一系列的痕迹来推断,这里无人居住的时间多半已经超过了一个世纪以上。
星咏博士出身的绫在结合这些细节以后,认为这是过去月之国传说中的少数民族——曾给和族留下惨痛记忆的“土蜘蛛”一族的遗迹。
如今哪怕是大书院对于他们的记载也十分稀少,和人统一新月洲的战争血腥而又残酷,在结束之后强行将过去绝大多数的民族都收为和族并抹去了他们的历史与文化。
土蜘蛛一族就是其中之一,但因为这一民族善于挖坑藏匿,也就有说法他们至今都还残留在主流社会以外的各大山林地下之中。
这一民族的名字简单粗暴地透露了他们与巨大的妖物土蜘蛛之间的关系。和人民间的学者有两种说法,一个是否定作为妖物的土蜘蛛的存在,认为是这一民族善于挖洞藏匿和战争时期利用地道神出鬼没掳去和人的恐怖留下的传闻。
但一行人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这种巨大的妖物,这个论调也就不攻自破。因此博士小姐更加倾向于认同第二种说法——这一民族过去善于使役土蜘蛛这种妖物,与它们共同生活并在战场上运用这一妖物。
真相已经埋没在厚重的历史尘埃之中,当下一行人判断出这个洞穴可能是过去土蜘蛛一族藏匿之地,真正重要的讯息其实也只有确认了这其中存在“人为因素”。
他们不是来这边研究历史,而是受人所托来救人的。但知道这里有极大可能是土蜘蛛一族的遗迹,让一行人也必须更加谨慎小心一些——因为这个善于匿踪战的民族并不只会挖坑,为了抵御和人武士们的进攻他们还会在自己的藏身地设置各种各样的机关。
就仿佛光是大虫子还不够麻烦一样,现在他们还得小心自己脚下免得踩到不该踩的地方触发了陷阱。
而这还是之后的烦恼,首先他们还得设法爬上这10米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也足够把你摔死的断崖。
亨利利用身高和夜视的优势瞧见了在桥梁右侧靠近瀑布的地方有一个也是固定在断崖上的东西,它用厚实的木质底座制成,呈倾斜向外凸出的模样。
细看之下贤者发觉这是打水用的辅助器具,过去可能下挂着麻绳和水桶方便居住在洞内的人们从瀑布附近取水。
这个东西的存在成为了他们可利用的道具,亨利当下取下了剩余的麻绳打了个活结做成套索旋转了几圈丢上去套住,但他稍微一拉试图让套索拉紧,上面看起来仍旧十分坚固的支架直接就发出闷闷“咔嚓”声断成两截落入瀑布之中,也亏得贤者力气够大,才没有被绳索带着下去。
回收了被水浸湿的麻绳,亨利对着米拉耸了耸肩,而洛安少女翻了个白眼,一行人无奈地只好试着攀爬。
在上墙之前他们给没经验的人又讲了一些基础——最少保持三点接触,也即是双手双脚最少要同时有3处是和岩壁接触的,不要一次性松开两只手或者两只脚。并且比起落手点更应注意依赖落脚点,因为人的脚是远比手更能支撑自身体重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临阵磨枪到底能听进去多少,但洛安少女还是尽可能地解答了。
除此之外我们的贤者先生还将剩下的一部分钉子带在了身上,他一马当先地开始了攀爬,并顺着墙壁隔着一段距离就用倾斜往下的角度打进去一颗硕大的钉子,之后再将麻绳捆绑固定在上面,三下五除二地弄出了一条稳固的可以手抓着作为保险的绳索。
只是这一来二去本就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钉子几乎消耗一空——因为他们不是为攀岩而来,这些足够大的铁钉还基本都是回去搬救兵时,虎太郎掏钱亨利从龙之介那边买来,他们用来维修箱子和马车的钉子。
由于龙之介一行也只是在乡村铁匠那边买来的缘故,这些钉子的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渗碳足够硬度足以凿入岩石,有的却只能拿来钉木头这种较软的物品。也亏得贤者力气够大技术够好,才能把这些一敲尖头就弯了的钉子给强行砸到岩壁里面。
还没深入洞口多少就已经用了两段麻绳,剩下的虽然还有两段但谁知道够不够。更麻烦的是铁钉的数量消耗殆尽,若是后面还有高低差较大的地方,他们也没办法再像这样做安全绳了。
能尽可能利用这里原先就存在的人造物品节省自己带来的物资与工具,是较为稳妥的做法。但很显然这里的东西历经的岁月远比一行人所预料的更长,几乎都已经朽烂的结构稍微用点力气就坏掉,全去依靠那些的话只怕死得更快。
只是这点在爬上另一端以后,却反而倒不是坏事了。
过去在这里居住的人——不论是不是土蜘蛛族人——确实安排了陷阱,包括拌线触发的弩机和带有尖刺的落木之类的机关。只是时间过于久远,缺乏维护这些东西都已经彻底朽烂。
挂在高处的尖刺落木承重的麻绳已经断掉,砸在地上的落木在湿气侵蚀下也破碎了,若不是这里缺乏光照,多半从上面会长出来不少蘑菇吧。
旁边的弩机原本是藏匿起来的,如今也坏掉落了出来。触发的机关堆满了灰尘已经锈死卡死,铜的部分满是锈绿,而铁器更是已经坑坑洼洼不成模样。
泡在水里的部分呈现出光泽的氧化黑色,而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则是更为常见的褐红色锈粉,表层鼓起有些脱落的迹象。
“小心点别踩上去,锈铁可是剧毒。”随行的老药师注意到这一切以后开口告诫,而亨利等人当先探路的进行了一下大致排查确认所有的防卫机关都已在时光下彻底腐朽,又把这些仍旧锐利的器械都扫到了一旁。
解除弩机,卸下箭头,折断尖刺,然后都放在一旁。
“应该已有三百年以上。”这一堆朽烂的器物里一把和鞘锈在一块儿的太刀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稍作观察从刀鞘上面仍旧鲜明的以螺钿制成的莳绘推测出了大致的年代——三百余年以前的前朝武士们很是喜欢这种漆鞘工艺,金粉银粉以及经过打磨处理的贝壳内部五彩斑斓的部分在刀鞘上弄成花鸟风月的图案是那个年代人们的心头好。
在鞘装与刀镡上面花费许多心力的这种工艺如今仍旧存在,只是由于武士阶级人口众多的缘故,它已相对稀少。今人的主流是单纯涂漆并在鞘口箍上水牛角的素装,莳绘的工艺已是追求“复古调”的华族才会选择的。
且如今的莳绘与过去的花鸟风月图案有别,更倾向于运用山水图案。结合这里久未见人至,被废弃300年以上是一个相对合理的推测。
被遗弃在原地的前朝武士太刀并不是唯一的和人物品,再往前去一行人还看到了一套散落在地漆面皆已剥落锈成褐色的甲胄。从附近并未有尸骨来看一行人原以为只是土蜘蛛一族盗来的财物——毕竟武士的甲胄和太刀还是相当值钱的——但细看之后他们却在胴甲上面发现了不少的伤痕。
“笼手的甲片。”武士出身的鸣海立刻注意到了这具甲胄上存在的违和感,而在亨利举着火把过来照明以后,一行人也清楚地看出了这具甲胄的诡异之处。
“像是被什么给捏扁了。”以长铁条组成的和人手部护甲“笼手”在小臂中段的地方很明显遭受外力作用整个凹陷了进去,这使得铁条的两端因此翘起像是彼岸花一样斩开,除此以外保护下肢的臑当——即小腿甲——也被有相同的痕迹,并且被丢在了颇远的地方,和一柄断掉的已然朽烂的长薙刀放在一起。
“果真是平安的武士,薙刀如今已经已不是主流了。”鸣海点了点头,武器和甲胄一起证实了他们之前的推测。
“这怎么看着好像。”而旁边我们的洛安少女紧皱起眉头,这些诡异的细节使得甲胄和武器越发不像是被掠夺来的财物,而是在洞窟这种无人之境被永远保留下来的战场遗迹。
“被什么东西抓起来,捏着手和脚撕成了两截。”亨利也得出了和米拉类似的判断,这名三百年前的武士死得实在有些凄惨,只是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他的尸体呢。
甲胄就像是从内部被掏空了一样,保留着武士战死时的位置,但内里的血肉和骨骼却已不见踪影。
“风变得明晰了,这前面是一路往下的。”听力优越的约书亚如是对着亨利说着。
“嗯,我也听得到。”而贤者凝视着下面漆黑到他也无法看穿的景色,眉头稍微皱了皱。
幽幽的风声迎接着或许是三百余年来第一次访问的客人。
这种紧张的氛围使得紧抓着阿惠木屐的虎太郎都不再敢发声催促,尽管他内心十分担忧,但这个洞穴越是深入就越是给一行人一股诡异的感觉。
“感觉有点怪。”按着自己心脏附近的魔力池,洛安少女亦觉察出类似于呼吸困难的古怪。
“因为前面没有魔力。”亨利少有地直接给出了答案,基于强化魔法的他的夜视能力在这里少有地也不奏效了。
充斥于天地之间的肉眼不可见的魔力光辉在前面荡然无存,这里的黑暗是真正的黑暗。
阳光无法透进来,就连通过特殊魔法可以瞧见的魔力照明也无法起效,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手中的灯笼和火把。
“走吧。”贤者直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