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我为什么会怕,我不知道,我可以在自己心上砌起铜墙铁厦,但只要他一出现,就会顷刻之间崩塌,因为身体反应永远会比大脑思维先行一步。我做不到控制我自己,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单调的铃铃声响起。我看见他掏出手机,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移步到几米之外接起了电话,:“我一会儿回去,孩子闹了吗。好”
听见了孩子这个字眼,我还是没出息的震了一下,纸巾紧紧的按住自己的眼睛,都过去了不是吗,马娇龙,你明知他不会想起来的,究竟在期望什么!
那种盛夏末期给我带来的冷意终于又感受到了,有没有泪腺摘除手术,我真想去做一个,眼前下雨的感觉太过模糊,两年没见,我真的很想仔细的看看他,而我,也不希望他再看见我时我是这种没出息的模样。
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这种没自发的喷水模式终于得到控制。我握着他递给我的纸巾,看着他背着我接着手机的身影,仍旧是的干练利落的西装,肩背挺拔,高大倾长。
脚步微微的挪了一下,我控制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他的冲动,看着他在岁月的雕刻下越发成熟俊朗的脸,脑子里仍旧会跃出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令我感慨惊为天人的清逸模样。
许是我跟他的距离太远,总是一次次离开,但又控制不住的靠近,所以他的变化在我的眼里总是鲜明的呈现。我清楚的看着他这张被岁月优待的脸是如何一点点脱下了眼里的稚嫩,时光没慢走半分,可美工刀却对他精细雕琢,此刻在我面前的男人,五官虽依旧魅惑,但气质却越发的沉着凌厉,深沉的让人不敢靠近半步。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他还是曾经那个在我面前有些幼稚跟孩子气的他吗,不是了他再好,我却不能贪心了。
他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见了他无名指闪烁的银光,眼神本能的被那银光牵引,但还没等看清,就见他单手插进了裤兜里。直接走到我身前,看着我的脸微微的挑眉:“眼睛好了?”
“喔。”吗史叼技。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睛则仍旧看着他插在裤兜里的左手,还是想看,别问我为什么。
“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我摇头,逼着自己别开眼:“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卓景点了一下头,手仍旧很随意的放在兜里,很显然,他不知道我的用意:“这样,我问,你答,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对话方式,你明白吗。”
我半垂着脸点头,能让我如此没脾气配合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你确定你不认识我吗。”
“嗯。”
“再此之前,你没见过我是吗。”
“嗯”
卓景微微的蹙眉:“为什么撒谎。”
“我没有。”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很仔细的看着我:“首先,我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在怕我,其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谎,抛开两年前我在医院见过你不谈,我还知道,你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马娇龙,不但是个知名阴阳师,还是我小婶的侄女,我们是某种程度上的亲戚,不是吗。”
心一直在胸口坠落,我扯了扯生涩的嘴角,难怪他会认识我,我们的确是有一层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只是,蒋美媛应该嘱咐过他们家里人啊,小姑知道我跟卓景不可能,他既然忘了,谁也不会主动提起我找不痛快的,而且,他还知道我是阴阳师
想着,我抬眼看向他:“你调查过我?”
而这个疑问句的后面的重点是,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当然。”
卓景黑耀的眼里写满赤果果的直接,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忘掉了一些东西,围绕这些忘掉的东西,我感觉我是丢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跟你有关系的。”
我差点又要控制不住了,傻呆呆的看着他:“跟我有关系的?”
卓景居然深吸了一口气,满是压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这里告诉我,一定跟你有关,也许,你是跟我的家人一样,想要对我隐瞒什么,所以,你紧张,你怕我质问你,你这样的表情我这两年看了很多,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追问下去,因为我知道,我再次追问,得到的也只是你敷衍的谎言而已。”
我摇头,应该是可以想到这点的,因为马哥只是拿走了他对于我的记忆,所以按照他会纠结,换句话说,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寻找自己空白记忆的本能举动吧,让一个成年人失忆是很不爽的事情,这是失控的,为什么要忘,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忘?!
“你为什么确定,我跟你忘掉的东西有关联?”
卓景看着我的眼里透着些微的复杂:“我是选择性失忆,医学解释是说我头部遭受重创或者是强烈刺激后从而遗忘了一些我不愿意记得跟逃避的人和事物,由此可见,我记不住的人,就是我的记忆空白,我们既然是亲戚,但我不应该对你一点印象没有,况且,我查过你的资料”
心里紧了几分,“查过我的资料?”
他点头,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时间关系,我现在需要回去,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见他转身就要走,我哎了一声,“我明天有事需要去处理,上午没办法去找你。”
他拉开那辆保时捷的车门回头看向我:“那就下午,两点,我等你。”
“哎”
看着他的车,我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小区”
卓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挣扎,随即蹙紧眉头看向我:“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只是出远门了,之后,回来借住”
“哦。”
他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不知道,本能,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来这里,我忘掉的人,以前是住在这里,对吧。”
“我”
他抬起手,好似不想听我多说,这一刻,我倒是清楚的看见了他戴着的戒指,心口再次抽搐,居然是我跟他的情侣对戒?!怎么可能啊,是同款吧。
“我知道她死了。”
“啊?”
我颤着音看向卓景:“谁死了?”
卓景的成熟在于他的情绪我很难猜测,都只是一瞬的,之后,又会被他压住,满是深沉:“她死了,所以我才会忘了她,否则,我怎么会找不到,家人,为什么不敢提。”
说完,他直接坐进车里,降下车窗眼里有些探究的看向我:“我这个人不喜欢纠结,记忆空白是我的事情,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给我的答案,但我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马娇龙。”
高兴吗,用没什么感情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我怎么那么别扭。
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越开越远,心里发空的同时也满是疑惑,聪明的人自然只相信自己寻找的真相,卓景亦然,他说心情不好到这里是本能,说我跟他的记忆空白有关联,但为何会笃定那个本来在他空白记忆里的我死了?!!
垂下眼,我看向自己的拖鞋,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滤着卓景刚刚的一点一滴,他为什么还要见我,是还要从我这儿探究什么吗若是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我还要再次跟他接触相处吗。
回身,我长呼出一口气向楼道里走去,心里隐隐的疼,手附上去:“马娇龙,你怎么了啊,这样失控下去,再见面要怎么办啊”
停住脚,我想听听我自己的心意,关于道行上的事情,我想通开悟了,但是感情,我不见面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这么挣扎痛苦,师父说让我遵循本心,但我本心究竟是什么样啊!
转回头,我看着卓景刚刚车停的空位,嘴里默默的吐出两个字:“占有。”
忽然就明白了,我之所以再见到卓景时彷徨,纠结,就是因为我想占有,一段情,当有想要占有一个人的念头时就会变得痛苦扭曲,就像我刚刚,我明明很清楚的知道卓景把我忘了,但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期待,希望他没忘了我,这种心情是矛盾的没法解释的。
简单来讲,就是卓景是活在当下,而我却在见到他的一刻就沉浸在过去的情景中无法自拔,所以,我才哭个像个傻子,我是在期待他仍旧爱我吗,但这种期待就是扭曲的啊,我不可能让卓景回头,难不成还把这种艰难的选择抛给他吗!
我是阴阳人,现在已经天下皆知了
闭上眼,我再次做了个深呼吸,一切都应该往前走了,我明白自己要怎么做了,我爱他,很爱,但爱不是占有,就是程白泽一开始告诉我的密码前两位陪伴。
我的再次出现应当作为他的陪伴支持者出现的,我会默默的支持他,帮助他,如果可以,我可以做他的朋友,这样,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分开不分开,我也可以一直看着他,面对他也不需要紧张,再也不用遮掩,全身都轻松了,真想仰天长啸一声,我终于想明白了!
鼻尖儿忽然发痒,睁开眼,猛地对上了跟我只有一两寸距离的死鱼眼白,本能的妈呀一声,连退了两步:“你要亲我啊!!!”
宗宝伸着脖子仔细的看着我,表情依旧木讷呆滞:“我不是做梦?”
说着,还没等我应声,上来就掐我的脸:“疼不疼?疼不疼?!“
“你大爷的!!“
我推开他的同时一脚踹上他的屁股,:“当然疼了!你怎么不掐你自己啊!!”
宗宝却呆呆的看着我,手上拎着的水果袋子一送,橙子洒落一地,嘴巴一咧,像个三四岁孩子似得哭了:“两年没人这么踹过我了”
我却笑了,弯腰捡起那些橙子看向他:“你给我憋回去!我都回来了你还哭!”
宗宝吸了吸鼻子看着我拎着水果袋的手,不敢相信的开口:“你手好了?”
我嘴角噙着笑看着他:“好了。“
刚才哭的太多了,心里感触但液体缺乏了。
宗宝用力的擦了一把眼角的泪,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道行呢。”
我努力的把刚才看见卓景的心绪抛在脑后,动动右手笑了两声:“当然,我回来了,它们自然也回来了来宗宝,抱抱。”
宗宝却站着没动,好似发愣的看着我两三秒后抬脚直接往回走了!
“哎!!”
我急了,几步追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干嘛啊!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
宗宝甩开我的胳膊,满眼委屈的看向我:“你肯定是为了小师回来的!凭什么他一打电话就通了我怎么打都打不通!”
我笑了:“我是因为小师的事情,但也不是全部啊,我好了,自然要回来处理更重要的事情了,你说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村里没信号,出来还没信号吗!”
“这个你就是冤枉我了,我一进门看见屋子里那么干净就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手机就没电了。”
说着,我拉了拉他的手:“好了,我坐了两天的车,特别的脏,我就想洗完澡再见你们,而且,我知道你晚上一定会来的,给我关窗户对不对?唉,都擦得很亮呢,辛苦啦。”
“这是什么啊。”
我握着宗宝的手里还夹着那张卓景的名片,宗宝拿过去看了一看,不禁皱眉:“你见到卓景了?”
垂下眼,我嗯了一声:“他好像经常过来”
宗宝好像知道卓景会过来一样,语气也没觉得惊讶:“那你们聊什么了。”
我搓了搓额头:“没聊什么,就是,他以为我死了,不是,他不知道我就是哎,我说不明白走吧,先上楼吧。”
宗宝点了一下头,好似对我的这个反应很了然:“我跟肖天的关系还不错,经常会一起吃饭,卓景的事,我知道一些,他的确是调查你了,当然,卓景查出来的所有资料都显示,你的阴阳师功绩跟阴阳人的身份都是放大的,听肖天的意思,就是在卓景的眼里,你现在应该就是个很知名的双性人阴阳师。”
双性人阴阳师?
宗宝能说出双性人这三个字显然不是为了刺激我,只是婉转的提醒我目前在卓景心里的定义,不过,这也间接的让我明白了,明白了卓景为什么能咬定他觉得记忆中很重要的那个人只是跟我有关而不是我。
“我懂了。”
我点了点头,:“难怪他说他空白的记忆跟我有关,因为现在的他,一定不会相信他很曾经爱的,是个阴阳人,这是硬伤。”
这就解开了卓景对我说的话以及我所有的疑惑了,卓景当初对我的爱本身就是在自我斗争,妥协,爱虽然没有杂质,但让他接受我的身体,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也是我跟他所有痛苦的根源,现在卓景忘了,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受过情伤,但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爱的是阴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