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的眼仍旧没有睁开,牙齿死死的咬着,眼泪却再次流出
“大哥哥,我”
安琪的声音满是委屈:“我也不知道”
“谁是你大哥哥!”
卓景冷着声音直接打断了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态度给人家造成了多大的打击,死的是她的爸爸,她比你想让自己的爸爸活过来!”
童安琪哭了。我听见她哭的转身向外面跑去,脚踩的地板声‘咚咚咚’的响起,屋子里却是一片短暂的静寂。
我感觉到卓景直接起身,好像是几步走到谁的身前:“还有你小叔,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你怎么能同意娇龙做这种事情,先且不说这种事是不是无稽之谈,娇龙作为阴阳师可不可以让死人复生,首先把这种思想禁锢到她的身上就是压制,你们既然做不到让一个死人复生,凭什么让她去做,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麒麟,你先别这么激动,我们也”
“小叔。你告诉我怎么能不激动,如果我不来,我是不是还得看着你们任凭这个童安琪在这儿胡说八道,害人的不但不知错说话反而还掷地有声,而最该受到保护的却被你们逼得头破血流,她是人,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她不是神,如果一个人说生就生,说活就活,我们全都长生好了,要生儿育女何用,殡葬行业直接取代就罢了,你们怎么能如此愚昧无知!”
“麒麟,你先听小叔说,是娇龙自己要试试的。我们没有逼她。”
“呵呵。”以女广扛。
卓景冷笑了两声:“是,你们没有逼她,但是我来的时候你们不也是还做着人死会复生的梦吗,包括这个童安琪,你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就足以让我失望,你们就不应该让娇龙去做这些事情,这么多长辈在这儿,居然不明白人死如灯灭的道理,你们可真是让我心寒。”
“麒麟,我知道你是担心乔乔,但是昨晚的事情真的发生的太过突然,乔乔书她要试试,你知道她身为阴阳师的名气。我们也是”
“所以呢,她是阴阳师又怎么样,她当然想试了,那是她爸爸!但你们站的立场跟她不同啊,你们越是期望,她的压力就越大,你们这种无形中的应允就是让她痛苦的根源,你们是在道德绑架她!”
伴随着卓景的厉喝,妈妈握住了我的手,声音颤抖的响起:“乔乔,妈妈不会怪你的,妈妈知道你尽力了,你不能出事的知不知道。妈妈就剩你了,你不要吓妈妈啊,你都不知道,我一进门看见你躺在地上,都是血的样子有多害怕,我是想让你爸爸活过来,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捡你姥姥的排位时好像也听见你姥姥的声音了,她说让我们不要逼你乔乔,妈妈现在只是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妈妈就剩你了啊。”
我闭着眼,泪水却汹涌的流着,卓景的话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去了的,我真的很怕面对家人,尤其是身上还背负着的阴阳师的帽子,所以这种感觉我真的很无助。尤其是拼尽全力后却又告诉你的结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妈对不起。”
睁开眼,我看着憔悴的快认不出的妈妈直接开口,我妈登时崩溃,伸手抱住我放声大哭:“乔乔,是妈对不起你啊,是妈不应该让你在做这样的事情啊,你爸爸已经在冷冻柜里了,妈妈不应该在做那样的梦的,乔乔!妈妈就剩你了啊!”
小姑捂着嘴也凑了过来,胳膊搭到妈妈的肩上:“嫂子,你别这样,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乔乔的,我们亏欠乔乔的”
我侧过脸,泪眼婆娑的看着站在屋子里地中央的卓景,心里一抽一抽的拧巴着的疼,如果他要是不来,我又该怎么办?
妈妈的情绪过份悲恸,最后居然哭着晕倒了,最后被小姑跟小姑父搀扶了出去,等到人都走了,卓景才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揽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一切有我。”
我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呜咽的哭着:“卓景,我”
想说的很多,我想说我其实做了个选择,是痛苦一阵子,还是改变这一切,我实在没勇气改变这一切,若是让我爸活过来遭受疾病的折磨,我想我也会憎恨我自己的,只是这两个选择,哪一个,都是异常痛苦的,只是我说不出来,既然已经选择了,我还说出这些,除了会加重心里负担又有何用?!
“别说了,这些都会过去的,不要总用阴阳师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你只是普通人,以后不要在这么任性了,家里出了这种事,要先给我打电话,有我在,不会让谁欺负你的。”
我吸着鼻子摇头,“谢谢你卓景”
他轻轻的叹气,“傻,谢什么,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了,以后不要在逞能了,比起你爸爸的事情,我倒是觉得你这样的状态更让人担心。”
我没在说话,心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调节,桌子的地板上还能看到被我吐出来的干涸的血迹,这个结果本身就是我自找的,我想拜托某种残酷,而马哥,却让我看见了我貌似摆脱后更残酷的东西,所以我回头了,但痛苦依旧。
卓景说,我不欠谁的,也不要逼自己,但是我却觉得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还债的,兜兜转转,唯有逃避家庭的时候是最轻松的,可每当面对,就都是沉闷而又束缚的。
妈妈的状态很差,她晕了好几次又醒了,那眼眶深凹的模样似曾相识,我想起来了,小宝刚走的时候妈妈就是这状态的,只是那时候她最起码还有个枕边人陪伴,现在枕边人都没了,她想不崩溃都不行。
尽管爸爸的遗体还在殡仪馆被警察监管,但是家里该举行的葬礼还是要做的,也许是卓景的话起了作用,无论是小叔还是小姑以及安琪,没人再敢提一句我在屋里想让我爸起死回生的事情,陆续赶来的亲属不知道我们家发生的这个插曲,只是知道前因后果都跟我大姑有关,无一人不诧异扼腕,再加上我奶当年也算是死的突然,前后一联系,谁都觉得我们家人的走法都太过诡异。
因为爸爸的年纪还算是年轻,五十多岁也应该是正当时的年纪,所以大家都觉得可惜,而且还是在本该和和乐乐的年节,这种事,无异于飞来横祸。
但是悲痛归悲痛,我那些不熟悉的三叔二大爷都属于黄土埋半截的人,他们对这种事看的还是比较开的,毕竟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还是要做着很现实的打算,他们开始把风向转到我妈妈那里,齐心协力的吹风让我妈妈不要状告我大姑,说这对我妈妈也没什么好处,难不成以后还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再说,就是冲安琪也不能把事情做绝啊。
明明是我大姑错手把我爸给害死的,就算她也不想,但是这杀人凶手的身份也算是坐实了,我妈自然是不甘,因为我爸爸家的那些亲戚也不是向着她的,他们都姓林,自然要护着我大姑林心芸了,安琪也嗅到了他们袒护的意味,跪在我妈的床边儿一口一个舅妈你就网开一面吧!
最后有一些想法猥琐的长辈居然说我妈这个让我大姑坐牢的目的不是为了我爸,而是为了她自己,因为我爸走了,这个房子我大姑跟我妈应该是一人一半的,如果我大姑没事儿,她肯定就得跟我妈分房子,我妈是想要一个人霸占这个房子,所以才死咬着这事儿不松口的!
结果我妈被气得更加下不来床,院子里起得黑账,挂着白幡,我爸的遗像就摆在那里,可我妈却下不了楼前来祭拜,病怏怏的好似命悬一线,我作为长子或者是长女,忙着葬礼的事情顾不上我妈,这个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姑,她跟着前来劝解我妈的那些林家的亲戚们大吵了一架,说我嫂子都什么样了,你们还因为这事儿烦她!一切都等着我大哥的葬礼完事儿再说!
她算是最有发言权也没什么私心的人了,因为林心芸是她的亲姐,我爸又是她的大哥,她不可能站在谁的一头,所以她一吵嚷,这些个乱八七糟的声音就淡了。
但葬礼还是要继续的,只是我爸暂时还火化不了,我大姑的事儿不定,我爸就还得在那冻着,因为我小姑被她婆婆影响的关系信佛,像爸爸这种横死的需要超渡,否则入坟后怕惹事端,也怕对后人不好,本来这事儿我就能办的,但是我那时候被排位磕了头,缠的绷带,再加上感冒身体不好,所以小姑去庙里请了和善,因此我家那些天院子里没有哀乐,而是二十四小时都是和尚在为我爸诵经超渡的声音。
卓景一直在陪着我,我守夜,他也在陪着我守,可谓是寸步不离,一直到三天的葬礼结束,我情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开始着手为我爸挑墓穴,准备寿衣跟入土的东西了,他的脸色才微微的呈现出一丝放心,可能是他自身带着的强大气场,居然没人敢说一句卓景一直陪着我守夜的举动是否出格越矩,毕竟我们没结婚,谁也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知道的也只是卓景是我八竿子挨不着的亲戚,但是没人说,他做的也很自然,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蒋美媛不惜从国外飞回,连假都不度了,闹得仍旧是那个重病让他回家的戏码,但是卓景无动于衷,甚至关机,禁止小姑父提一个有关让他离开的字眼,我真心觉得自己把卓景给连累了,本来是走到哪都光彩逼人的一个男人,但是却因为我的家事弄得在胡子拉渣,整个人既阴沉,又隐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意,不过也是因为他潜在的这种情绪,也间接地保护了我,让安琪的那些欠扁的话全都在我醒来的那一天吞进了肚子里。
一直到我爸的头七,院子里恢复了安静,那些亲戚帮不了忙,说的白了,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掺合这些晦气的事情,我爸的葬礼都是按程序走的,我把他的一些贴身衣物先葬进墓穴里了,算是让他认认路,只等着他真正火化,然后再次的入土,算是真正为安。
我自然不能再让卓景陪我,自私的让他在这儿,一来是耽误他本来的工作,二来,我看着也心疼,这种事,毕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就能度过去的,走的是我爸爸,我需要用漫长的时间陪着妈妈抚平心里的伤口,但卓景,没必要跟着我一起承受这些潜在的看不着的折磨。
拉开车门,我看了他一眼:“不是都说好了吗,我真的没事了,上车啊。”
卓景站着没动,定定的看着我,忽然伸手一拉,紧紧的抱住我:“我今年一定会娶你的,从今以后,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委屈了。”
我鼻子又开始发酸,脸伏在他的胸前:“我没事啊,真的没事,是我自己太幼稚搞出来这些的么,时间长了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马娇龙,就是放你在这里,我才担心。”
我知道这两天他也听到了很多关于家里亲属让我妈放弃起诉我大姑的话,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没事的,都过去了,不是还有小姑跟小姑夫在的么,你还要忙工作的啊,你都知道我做阴阳师不赚钱,你再不赚钱,怎么养我啊”
我轻声的说着:“回去等我,等我妈妈这边情绪稳定了,我就回去了。”
他松开手,眼睛仔细的看着我:“你把你妈妈接过来一起生活吧,还有你姥爷,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
我摇摇头:“我妈不会走的,我爸我弟都在这里,她跟我和我姥爷跟我不一样的,你不要操心这些事了,赶紧上车吧,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去的,啊。”
卓景不在应声,转过脸眉头微蹙的看着我们家凄凉的院子,随即又看向我:“你先陪你妈一段时间,然后我回来接你,但要记着,有些人犯了错误,就必须要受到惩罚,我赞成你妈妈告她,只有在里面,她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了,否则,她即便出来了,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知道吗。”
我没应声,这件事有些复杂,我觉得我妈不会一直坚持的,因为小姑,也不会真的想让自己的姐姐坐牢的,就算她在不喜欢她这个姐姐,那也是她的亲姐。
“我知道,你上车吧,我家里这些事,你不要跟着心烦了,小姑小姑父都会帮着张罗着的”
直到卓景的车子渐渐的消失在胡同口,我站在原地仍旧久久的回不了神,这个世界我相信有神,我也见过,但是卓景,是对我而言,另一层意义的保护神。
走回屋子,我妈居然下楼了,她穿着一身得体干净的衣裳跟着小姑还有小姑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看着我虽然眼里仍有怨恨,但是不敢出口言语,因为卓景的铺垫在前,她再针对我,不管是我妈,小姑,小姑父都会怒了的,等于是自讨苦吃。
“乔乔,小景送走了?”
我点点头,看了小姑一眼,“他回去了。”
气氛有些僵重,小姑点了一下头:“他得回去,嫂子那边病的也很重呢。”
小姑父则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这些,看着我:“乔乔,你妈妈说今晚你爸爸回来,想看看他。”
一直没言语的妈妈这个时候抬头看向了我:“乔乔你帮忙让我见你爸一面吧,妈有些话想问问他。”
说着,妈妈死死的咬了咬唇,怨念颇重的看了安琪一眼:“我要问问他,是不是也能这么轻易的放了他的大姐,是他大姐给他害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