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秦乙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了,也多亏了他经过地脉龙胆的洗涤,又修了炼血秘术,体质堪称已经近妖,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陈煌。小路上,秦乙健步如飞,小兰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喊道:“秦大哥,你慢点!”秦乙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小兰,
“不是说让你去忙你的吗?”
“你伤刚好,又瞎折腾,张大哥让我好好照看你,我可不敢怠慢!”小兰嘟着嘴说道,有些不高兴秦乙伤刚好一点,就急着赶自己走。
“你别听二蛋瞎说,再说我现在不是好了嘛!”秦乙笑笑,见小兰脸色不对,当下也不赶她走了,改口道:“好好,你跟着我吧,咱们去看看陈煌老师。”见他松口,小兰不由笑了,
“那你慢点走,我可跟不上你。”
“好。”秦乙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不敢再走那么快。行不多时,便到了陈煌的小院,推门进去时,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小童在院子里熬药,屈博坐在一边的躺椅上,闭着眼假寐,椅子微微摇晃着,好不舒坦。
秦乙缓步上前,冲两个起身的小童摆摆手,然后对着屈博抱拳行礼,
“屈长老。”
“唔…”屈博显然睡着了,被他叫醒后,还有些迷糊,然后慌忙起身,躬身回礼,
“少帅。”秦乙伸手扶住他,
“屈长老不必多礼,老师他怎么样了?”
“伤势有些重,不过我替他行了几次针,性命倒是无忧,只是要想痊愈,怕是非得躺个一年半载。”屈博面色沉凝的说道。
秦乙眼睛微眯,
“二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老师只是受了点小伤,怎么会需要躺个一年半载。”
“小伤?少帅,那小胖子嘴里可有真话?”屈博哼了一声,不知怎的,他对二蛋始终不是很喜欢,撇嘴道:“若非我来的及时,陈煌此刻恐怕已去阎王殿报道了,那蜃妖凶悍,陈煌虽然击杀了那头蜃妖,但自身经脉也断去十之七八,险些因为元力失控,爆体而亡,若非他自己灵台清明,在紧要关头散去全身功力,根本撑不到我们到达。”
“什么!老师他散功了!”秦乙心中咯噔一声,他对陈煌很了解,十足就是个修炼狂人,要不然也不会以四十岁之龄,成为人境九阶中期的高手,位列火神宗长老席。
而如今,却是散功了。一个修炼狂人,忽而有一天散去全身功力,再也无法修行,其实比死恐怕更能令其难受。
“伤成那样,陈煌还能紧守灵台清明,散去一身功力,就连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一定能做的到,当真令人佩服!”屈博毫不掩饰自己对陈煌的敬佩之情。
要知道,屈博可是十分骄傲的一个人,在山鬼宗时,除了那个已经卸任的山鬼宗宗主,其余人,他根本不假辞色。
秦乙听着他的话,却是根本没有入耳,只是心情沉重的推门走进了房间,一股药味扑面而来,有些呛人。
卧榻上,陈煌全身被绷带层层裹着,好像一具木乃伊,听到门响,他微微侧头,看到秦乙,裂开嘴笑了,
“小乙,你醒了。”
“老师。”秦乙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想当初,陈煌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而今却变成了一个修为尽失的病人。
“我身体不便,就不起来招呼你了,你自己坐吧!”陈煌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不错,还有心思和秦乙开玩笑。
虽然这一点都不好笑,秦乙也没有笑,但他沉重的心情却稍稍好了一些,起码陈煌并没有意志消沉。
沉默一瞬后,秦乙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床边,看着面颊消瘦的几乎快要了脱了形的陈煌,轻声道:“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我好着呢,只是在这床上躺的久了,有些憋闷。”陈煌笑着说道,看着秦乙问道,
“你呢,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让老师挂心了。”秦乙勉强笑着,陈煌微微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屋顶,幽幽叹息道:“小乙啊,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以后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吗?”
“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秦乙郑重的说道,陈煌呵呵一笑,
“其实这些天躺在床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
“老师,您都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我父母都是山里人,三岁那年,父母在上山采茶时,被一头蛇妖害死了,我被师父玄阳真人带入火神宗,是师父一手带大我,引我进入修行之道,七岁那年,我正式进入人境一阶,被称为火神宗的天才,师父的殷切眼神让我拼命修行,十三岁,我成为了人境六阶的大修士,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一生最大的成就,他很期待看我光耀火神宗的那一天,只是遗憾大限已至,不能亲眼看着我带领火神宗,嘱咐我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三十三岁,我进阶人境九阶,然后升入火神宗长老院,至今四十载。”
“这四十年,我除了修行,什么都不懂,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修行,在以前,我就想,似乎除了修行,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陈煌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偏头看向秦乙,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修行,他们都说修行就是求真,求长生,可是真假真的那么重要吗?至于长生,呵呵,有意思吗?人就该有寿命限制,否则他们永远都不会珍稀身边的一些东西,死亡,永远最能令人增长智慧。”
“山中无岁月,当年为了突破人境九阶,我在后山真火崖枯坐三年,现在想想,如果我不曾修行,三年时间,足够我看很多风景,足够我和很多人认识。”
“我四十岁了,逆来顺受的四十年,不曾成家,无儿无女,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但如今我散了修为,再也无法修行,以后我就想做一个普通人,去外面好好走走看看。”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陈煌说着话,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老师。”秦乙轻轻叫了一声,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陈煌,他的内心竟然会有这样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