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努力维持平静：“你没说错吧，你是说……遗物？”
对方是外国人，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她中文不过关，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乌龙。
“是的慕太太，您没有听错，慕先生已经于一个月前，去世了。”
慕九言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了？
“你胡说！”
我陡然拔高声音，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胡说八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恶作剧，可我希望这是唯一一次，再有下次，就算你躲在国外，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话落，我根本不管她有什么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回过神，才发现客厅里米歇尔、秦管家和我妈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是一个恶作剧电话，没什么的，你们别当真。现在的骗子真的是越来越没底线了，这种事都能拿来行骗。慕九言才三十一，正当壮年，怎么可能会死对不对？肯定是假的，不要理她就行了……”
我喃喃说了很多话，说到后面，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说给我自己听了。
我妈很快就轻轻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后背。
“绵绵说得对，那人一定是个骗子，小慕不会出事的。”
可我妈话音刚落，客厅里的座机又响了起来，我看了眼来电显示，还是那个海外号码。
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接听，米歇尔却先我一步，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米歇尔.查尔斯，我要见慕九言。”
米歇尔直接开门见山地介绍了自己，她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姓，这世界上可能有千千万万个米歇尔，可米歇尔.查尔斯只有她一个。
想必对方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不会那么不明智地在她面前说谎的。
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听那个答案。
我根本没心思注意米歇尔到底和对方说了些什么，我只想着捂上耳朵，跑上楼去，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然而，我刚刚才转动了下脚步，却听米歇尔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东西不用寄了，我会亲自去取”后，直接挂了电话。
“顾眠……”
我在听到她叫我的同一时间，十分失礼地打断她：“抱歉米歇尔夫人，我忽然想起还有急事需要处理，先失陪了。”
说完这句话，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就上了楼，可米歇尔的声音却如影随形般地追了过来。
“顾眠，你不可能逃避一辈子。刚才的电话是从M国的圣玛丽医院打来的，院方说九言已于上月死于术后并发症，他留了遗书还有一些遗物，我准备亲自飞一趟M国去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你要不要一起去？”
米歇尔的话，成功地让我停下了脚步，我回过身去，见她正站在楼下，直勾勾地看着我。
是啊，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是死是活，我都应该亲自去看看。
“我跟你去。”
米歇尔不愧是慕家人，行动力同样惊人，在我答应和她一起前往M国以后，她当天夜里就直接包机，带上我踏上了前往M国的旅途。
关于慕九言的事，我同我妈以及秦管家都打过招呼，让他们千瓦别让存希知道，而我这边，就说是陪米歇尔出国去办事了。
我妈和秦管家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满口答应。
这近一年的时间以来，存希虽然越来越少提起慕九言，可我看得出来，他是刻意在忍耐，他怕我会伤心，所以就强迫自己不去提。
有时候，我其实挺自责的，存希明明还那么小，却已经开始照顾起我的情绪了。
大多数时候，他看起来和其他小朋友无异，甚至比一般小男生都喜欢撒娇，可偶尔我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不过是为了让我不担心他，才刻意给自己打造了这样的人设。
我曾在好几个深夜里，看到他捧着慕九言当初寄给他的那组乐高玩具发呆，看着看着就会哭起来，是那种无声地，压抑地哭。
然后没哭多久，他又会很快擦干眼泪，很小声地告诉自己：“不要哭。”
天知道，那时我有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他。
可他下一秒又说：“爸爸说过，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如果我哭了，妈妈肯定会更伤心。我答应过爸爸，要好好保护妈妈，不让妈妈伤心的，所以我必须做一个天天开心的乖宝宝……”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这么小心翼翼坐着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不让我伤心。
在慕九言这件事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无论是他突如其来的病，还是他义无反顾的离开。
我以为，小孩子忘性大，他迟早会把这些不开心的事抛在脑后的。
可事实证明，自从慕九言离开后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月了，存希还是一如当初。
米歇尔说得对，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存希，我都必须去一趟M国，亲自去确认，慕九言到底是生是死。
圣玛丽医院位于M国东海岸的一个州，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东海岸的海风吹在脸上寒冷刺骨，倒是和海城的气候有几分相似。
我们抵达医院时，是院长接待的我们，言辞之间看得出来他对米歇尔相当尊敬。
他先是带我们去看了慕九言曾经住过的病房，那个病房，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慕九言给我拍那一首《绵绵》时所在的房间。
甚至于，他当时穿过的病服，弹过的吉他，都还放在他的病床上。
病房被打扫得很干净，衣物也叠放得很整齐。
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慕九言只是出去遛弯了，他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现在，我依旧不相信，慕九言已经死了这件事，哪怕是院长已经把他的死亡证明摊开了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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