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舌头打结,那两个字在脑海里显现,可叫不出来。
陆督军脸上的笑意马上落下,明显不高兴了。
宁雪迎立刻打圆场:“督军,苏黎是太惶恐了,估计到现在还觉得这事儿不真实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拐了下苏黎。
苏黎看着满屋子的人都把目光定在她身上,好像就等着她出洋相了大家好嘲笑,只能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来。
“义父,雪迎说得对,我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做梦。”
打扮花哨的二姨太坐在下手方位,闻言,笑了笑说:“你的确是好命!只怕做梦都笑醒吧?”
陆建南看向母亲,眼神透着不赞成,好像是示意她少说话。
苏黎顺着话说:“二姨太真说对了,我做梦都觉得欢喜,义父这般赏识我。”
陆家那几位大小姐,听闻这话,一个个冷着脸扭过头去,只用鼻子冷哼。
陆督军看向她们,立刻教训说:“看看苏黎,比你们大两三岁而已,可比你们本事强多了!你们还这副态度,都是怎么教的!”
那几位姨太太,见女儿莫名其妙被训了,心里自然不爽。
可是,又没胆量跟督军辩论,只好抿着嘴巴忍下这口气。
陈虹岚心里高兴极了。
果然,督军收了这丫头做干女儿,对她是有利的。
反正她膝下没有女儿,索性对这丫头好,不为别的,光是膈应那几位也够了。
“苏黎啊,你过来……”
陈虹岚想明白了,立刻对她亲热地招招手。
“督军夫人。”苏黎上前去,客客气气。
“你这孩子!”陈虹岚瞪她一眼,“你都叫督军义父了,不该叫我义母?”
苏黎抿了抿唇,只好顺着话:“义母……”
陈虹岚高兴了,立刻喜笑颜开:“这才对!”
“琳琳,你也快来!”陈虹岚又朝贺雅琳招呼。
苏黎心里一紧,可又不能阻止。
陆宴北从进门就面色凝沉,暗地里压着不悦。
他没想到父母会把苏黎也请来,这顿饭摆明了是让他们难堪的。
贺雅琳很是黏人,从两人见面,她就一直挽着手臂,走去哪里都拖他一起。
一如此时。
她挽着陆宴北要朝偏厅走去时,被男人淡声拒绝了。
“你们女眷去聊,我跟阿爸还有事商量。”
贺雅琳撇撇嘴,“那好吧!”
一旁站着的陆家其它家眷,面色各异。
知道他跟苏黎关系的,都一副看好戏的脸色。
不知道的,也隐隐察觉到波诡云谲。
督军见女眷们聊得欢乐,离午饭又还有一些时日,便转身朝后厢书房走去。
陆宴北想着苏黎这边还有宁雪迎作陪,估摸着也不会吃亏,便沉着眉宇跟随在督军身后,一并去了书房。
门关上,陆宴北转身看向父亲,开门见山。
“你们是什么意思?这种场合叫她过来做什么?”
督军是老狐狸一只。
虽然野心、抱负、斗志不比当年,也不及如日中天的大儿子。
但手段、谋略、诡计却炉火纯青,毫不逊色。
即便这意图早就被大儿子看得透彻,他还是要伪装几分。
“她?你说谁?”
陆宴北觉得父亲的把戏很拙劣。
“苏黎。”
“哦……苏黎是我干女儿了,家宴叫上她难道不应该?”
“阿爸,贺雅琳我会娶,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这怎么是多此一举?苏黎现在是山本面前的红人,不知多少人想巴结,我收她做干女儿,也能拉拢山本。”
陆宴北讥诮地勾唇,这番说辞,也就骗骗外人尚可。
“她跟山本没关系,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
山本对苏黎明显有意思,他知道,父亲没准儿是想抬高了苏黎的身价,把她推到山本怀里。
这样,就真如他所说,拉拢了山本。
同时,也断了他这里的念想。
“有些事,我能容忍,但有些事……我劝你们三思而行,否则,别怪我不顾及家人情面。”
陆督军本就脸色严肃,一听这话,更是怒意横生!
“怎么?你还要跟我对峙?!”
陆宴北抿着唇,不语,显然还在隐忍中。
时机还未成熟,还没到完全可以跟父亲分庭抗礼的时候。
等他掌控了津南海军,如虎添翼,才是他完全脱离督军府自立门户之日。
父子俩气氛剑拨弩张,陆督军看着他不服气的模样,恨恨地斥责道:
“你不要以为贺家好忽悠!我这都是为你好!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做不了决定的事,阿爸帮你做决定!以后,你们就不要私下见面了!”
陆宴北淡淡抬眸,看向父亲,沉吟片刻后,淡声道:
“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谈何雄心报复?我的事,我自有主张,希望阿爸以后也不要再强行干涉!”
话落,陆宴北也不管督军气成什么样子,利落地转身出去。
陆督军一拳捶在桌面上,齿间咬牙吐出两字:“逆子!”
下一秒,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眉间露出沉思。
怎么才短短两日,这小子走路腿不瘸了,精神也完全恢复?
他的伤这么快就全好了?
***
陈虹岚带着准儿媳跟干女儿挑布料。
贺雅琳兴致很好,看到什么都喜欢,唧唧喳喳地跟陈虹岚讨论着。
苏黎兴致缺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静静陪在一边。
她注意到陆宴北跟督军一起离开了,暗地里悬着一颗心。
今天的事,显然他们俩都被陆家算计了。
以她对陆宴北的了解,他肯定会跟督军起冲突。
贺雅琳还在这里,父子俩万一闹得难看,被人家察觉了怎么办?
“小黎,小黎?”
她心不在焉地,陈虹岚叫了几声,才见她回眸过来。
“啊……夫人?”
“你又忘了叫我什么?”
“……义母。”
陈虹岚笑着,拿起一条浅绿色很清新的布料在她身上比划:“我觉得这料子不错,适合你。”
贺雅琳看过去,也娇媚地笑着,“苏医生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苏黎实在无心应付,客气地道:“义母,我不缺衣裳,您跟贺小姐挑选就行。”
“姑娘家的,哪有不缺衣裳的说法?这不同场合得穿不一样的,不同时节得穿不一样的,见不同的人也得穿不一样的。”
陈虹岚铺垫了一堆,突然朝她这边凑近了点,颇为神秘地道:
“山本喜欢你穿旗袍,你多做几件。”
苏黎心里狠狠一抖,没想到陈虹岚居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山本?
他们全都知道山本被割了一个肾,都不是完整的男人了。
居然还没事人似的,把她推给山本?!
“义母,我跟山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不过是帮他治病而已。”
苏黎急声辩解。
暂且不提她跟陆宴北的关系,她对山本也没有那些想法。
“我知道你没那心思,可山本先生对你一往情深。”
陈虹岚笑着,索性把话说的更明白。
“山本权势很大,虽然身体坏了,但你跟着他也不吃亏的,他若是早早就……那你还能有机会再觅良缘,起码这几年是风光了,你个丫头可千万别犯傻!”
苏黎听着这话,只觉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督军夫人的意思是,趁着这几年,在山本身边使劲捞,等他死了,她的财富也攒够了。
苏黎好奇,这样唯利是图的父母,是怎么教出陆宴北这种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儿子来?
“义母,谢谢您为我操心,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
贺雅琳看向她,“苏医生,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啊?”
苏黎看过去,见她一脸笑意,清纯可人的模样,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陆宴北的事?
“苏医生犹豫了,看来就是有了意中人。”
贺雅琳又笑看向陈虹岚。
“伯母,既然苏医生有了心上人,不如您跟伯父做主,成全了他们呀。以苏医生如今的身份,对方还怕不肯娶?”
苏黎一听这话,紧悬的心顿时放下来了。
看来,贺小姐还不知道——
否则,不可能说出这话。
苏黎放松了,可陈虹岚的心却一瞬悬起。
“琳琳……这个,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婚事吧,我跟你父母通过电话了,他们都说尊重你的意思,你想要西式婚礼对不对?等会儿吃完饭,我们跟宴北好好商量下。”
“嗯!还要拍照!穿着婚纱礼服,去照相馆里拍照,洗出来摆在房间里,这才是新房的样子!”
“好,都依你。”
苏黎立在一边,这才明白,贺雅琳过来,是要商议婚事。
她怔怔愣着,贺雅琳突然高兴地喊:“宴北!”
她心里一抖,没有回头去看,只觉得继续呆下去如在炼狱。
可若是这个时候匆匆离开,只怕会引起贺雅琳的怀疑。
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听得出,是陆宴北来了。
贺雅琳跑上去,又亲热地挽住男人的手臂。
“宴北,我正跟伯母说起婚礼的事呢,我想要西式婚礼,就是穿白色婚纱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面色平静,淡声道:“你喜欢就好。”
眼眸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桌前站着的女人,见她清瘦的身影明显带着僵硬,男人幽深的眼眸越发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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