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的命也根本不算什么,那还有什么好磨蹭的,你这个堂堂的懦夫!”
想到这儿,他便将火把横过来,用牙齿牢牢咬紧。还好那根细致打磨过的松树枝只有腕子粗细,没太难为黑父那张看上去过于精巧的嘴。可上面浓烈的气息,和燃烧出来的团团黑烟还是呛得他泪眼模糊。一直在忍饥挨饿的胃也捣乱似的,狠狠抽搐了起来,一股股酸水直冲喉咙,但他拼命忍住了。
伸手扯过一根猴面包树上的藤蔓,用力拽了拽,很结实也很有韧性。
“妈的,如果爬到一半突然断了——”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回头看了看被火把照得直泛寒光的荆棘丛,“我的身子一准儿会被戳成马蜂窝!”
黑父还想自嘲地冷笑一次,可牵动的嘴角却流出了一条口水。
“该死的,被那妖孽说中了,我真觉得自个儿现在像个娘们儿!”
他手脚并用,扯紧了树藤,抬起右脚的靴子,牢牢踩住树杆,然后又抬起左脚的靴子,飞快地踩到前一只的上面,整个人瞬间便成了一张被压紧的弓。
吃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三秒钟,确定那根树藤的确够结实了,黑父便开始一点点往上爬。
那树杆湿滑的程度远比他想象的可怕,以至于每往上迈出一步都极为吃力,脚下稍有踩不牢,或力度没跟上,就会打滑儿。终于爬到高出那片荆棘的地方,就用去了至少十分钟。
黑父飞快地将树藤在腕子上缠了一圈,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够旁边那棵树上的藤蔓。指尖在那根已有些枯黄的老蔓上蹭了几次,他又把身子尽可能向那边探去,直到深觉马上就要失去平衡了,才一把抓住了那根或许并不牢靠的救命稻草。
如果嘴里没叼火把,黑父准会儿长长地呼一口气,缓一缓神儿。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被突然朝脸上扑来的火焰猛一下烧焦了几根眉毛,两只眼睛也被辣得好半天睁不开。
汗水如注流下,贪得无厌地往身前身后的伤口里撒盐,那种钻心刺骨的痛,黑父这辈子都没法儿忘记。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右脚踩到了第二棵树上。
然后是第三棵、第四棵……每向前挺进一棵,都无异于冒过了一次绝命的风险。可那段时间里,黑父竟愕然发觉他脑子里居然一点儿杂乱的、软弱的、自保的念头都不曾闪过!
当发抖的右脚踩上了第十三棵树,黑父发觉自己已无力得快要支撑不住了。
一只手里紧攥着一根树藤,他把被汗水彻底打湿的身体悬在两棵树之间,“嘀嗒、嘀嗒”,尽管汗珠子落在荆棘尖刺上的声音轻微极了,可他却好像清晰地听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轻咳的声音冷不防钻进了耳朵,让黑父混沌的脑子像突然挨了一枪似的。
他猛地甩过头,一时忘记了叼在嘴里火把,于是“叭”地一声,松枝做成的把柄磕在了猴面包树杆上,上下牙再去咬已经来不及了。
火把头朝下栽进荆棘丛里,一下子熄灭了。
可黑父还看得见,他调转过来的视线一片开阔,明亮得仿佛白昼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