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狐终于扯下了一根胸前的灵犀毛,最粗最长的那一根——像一根银针那样——但他没有在半空中撒手,让它轻飘飘远去,而是放到抿起的双唇间,对准下面一脸惊愕的莫名狠狠地一吐。
蓝色的绒毛消失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细漉漉的空气里,紧接着,莫名却感到有什么东西,又尖又细的一样东西刺穿了他头顶的宽檐草帽,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头颅里,随后他就扭着头定格在了原地,目光还惊愕又愤懑地落在他的妹妹被奥兰多掳去后,吞没了他俩身影的那片灌木丛里。
那条幽蓝色的尾巴像发情的孔雀那样,一转眼的功夫儿已全都恣肆了起来,一根根发疯般生长的蓝色长毛把他身后的整片天空和下面参天的巨大树冠全都遮去了。之前还无比温存地抱过未名的那双手像不断抻长的怪物那样,竟长出了十根又长又尖又弯的利爪。
“别找死,莫名,就呆在那儿,把未名交给我,你绝对可以放心!”
这句用蓝狐特有的冷嘲式语气说出的话在莫名的头脑里炸响后,他就听到了同样传入黑父耳中的那阵口哨一样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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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黑父没有看到的是,那丝丝云雾般漫天掠过他头顶的尾巴在更远处的绿荫中消失后,就有许多根极细极轻的蓝色绒毛飞散进了树冠之上的片片雨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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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距不远的密林深处。
一只幽蓝色的手掌在半空中缓缓摊开,戴在手背上的三角形金丝缕空软甲被周围上百支幽蓝色的火把照耀着,仿佛盛开在幽深夜色里的一朵圣洁又神秘的莲花。
一根轻柔的幽蓝色绒毛落在了掌心里,然后又像消失了一样,与那只手的颜色浑然融为了一体。
那一双长在幽蓝色面孔上的黑色眼眸闭上了,看得到右眼睑上一片纠结的伤疤,很浅,但也足够令人为这张绝美的面孔心碎。任何轻微的动作,哪怕是眨眼,都能使伤疤引发的刺痛钻心入骨,痛感也许不那么强烈,可受辱的记忆却那样的不依不侥,在一意孤行地激化着他的感观。
绒毛携带的消息在脑海里引起了空灵的回声,还带着揪心的急切。
那两片比幽蓝色更深一层的嘴唇发出了一声叹息,真不想把眼睛睁开,痛感刚刚消失了,再动一动又要发作。
听得到旁近的几支火把燃烧得格外响,“哗哗”、“呼呼”、“噼叭”……最后一声是叶梢的雨水落下来,在幽蓝的火焰里粉身碎骨时发出的哀号。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落进火焰里的卑微的一滴是自己。可“卑微”这个词又怎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只要看一眼他周身幽蓝如夜魅般的肤色,神秘而又高贵。还有披在他身后的那一件银白的鸶鹭羽冠和宝绿色的克沙尔鸟尾翼交相织就的拖地披风,轻盈而又威严。以及挂在他胸前的那一片金丝缕空软甲上的图案,十三颗神态各异的都被翻飞的羽翼环绕着的头骨,精巧而又诡异……他的身份就不言自明了。
身为部落大祭司的赤隼,他的地位比储君和兼任武士长之职的灵蛇还要高出一截,仅次于至高无上的酋长危拉,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容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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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离开后,那个将王妃与尘世隔离开来血淋淋的的石室就被封闭了。
酋长危拉正在圣殿里等待他来禀报圣婴降世后的状况,他却跨上坐骑“神鹫之王”,带上百余位同样周身幽蓝的祭司——当然也是不同的,赤隼的肤色是“天生”的,而他手下的肤色则是忍着一阵阵骚痒的刺痛染上去的——穿过“浮影沼泽”,直奔这片接近边缘地带的密林而来。
这就是蓝狐为什么会在古驿道的上空看到酋长危拉的神鹰“天眼”的原因了。
那间石室只有赤隼才能打开,但眼下,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既没有难产后虚弱的王妃的**声,也没有圣婴呼吸到人世间的空气后必然会发起的啼哭声……
又过了好一阵子,终于苦等不下去的酋长危拉愤然离开了圣殿。
当他猛然推开把守在石室外的祭司时,甚至懒得去瞪他们一眼,就扑上去把每一块石砖之间的缝隙都窥视、摸索了一遍,却没有看到一丝被圣婴唤醒的圣物“神之风采”散发出的幽蓝光芒。
那一刻,向来以神勇和威严著称于世的危拉酋长只感到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石室外硬坚的黑曜石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