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黑父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些被称为“玛雅人”的印第安土著,对死亡的确充满了想象力与天赋,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简直被他们运用成了一门门高深莫测的学问,让人说不清他们究竟是以此来让人敬畏死亡,还是——向往死亡。
如此的执着与热忱,分明已成为了一种根植于心魂本源处的信仰!
“我想问问,这位‘灵蛇之尊’过世多久了?”看着龟裂不堪的碑石表面,黑父觉得它还能岿然矗立在这里,实在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整整一千年了。”
黑父稍稍怔了一下,转而便冷笑道,“一千年前,圣城之中就已有神驹了?”
“你以为,只有我跨下的马儿才称得上‘神驹’吗?”说着,姑娘指住了铭文碑前的鹿角。“你知道那是什么?”
这回,黑父凝神将鹿角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它竟硕大惊人,远超过寻常鹿头上所顶的优美骨架。如果按照这两只角来估量那头鹿的身高和体格,真与一匹成年矮马无异。
“这——这倒底是什么鹿?”
“只看到双角,你就认准了那是鹿?”姑娘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不屑,她又将手中的火把朝铭文碑指去,“看一看‘灵蛇之尊’裹在身上的兽甲,那毛皮上的花纹你可认得?”
石碑上的远古君王身披一件蟒蛇的脊椎骨拼接而成的战衣,在根根脊骨之间又缝上了一种花纹极为奇特的兽皮,光从石雕的图案来判断,黑父觉得那应该是美洲豹身上的。就像姑娘的那双眼睛,豹皮上的花纹也呈杏仁形,而且是环圈状的,里面镶有一个或数个斑点——等等,那哪里是什么斑点?
黑父狠不能将目光像利箭那样射进一个个环圈,他看了又看,辨了又辨,尽管觉得是那样的难以置信,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摇了摇头,语气虚弱地问姑娘:“那里面的一个个斑点,原来是——眼睛?”
“没错儿,一个个会眨动,会凝望,会审视,会传情达意的眼睛。”
“‘灵蛇之尊’的兽甲上——”
“那神兽的皮毛上就长着一双双眼睛,一双双神鹰的眼睛。”
“怎么可能?”
“那头神兽,生有巨鹿的双角,神鹰的头颅,豹子的身躯,和灵蛇的长尾——”姑娘用充满神往与虔敬的语气诵吟似的说道。
“原来又是不着边际的传说!”不等听完,黑父已大笑起来。
姑娘被惹急了,就像对别人倾心相诉自己的秘密,却遭到了奚落。她怒火中烧地瞪着黑父,在火光里妖冶至极的双眼直望进了黑父幽蓝的瞳仁,先是如剑似刀,可慢慢的,其中又堆起了吐纳不休的蛇芯子似的诡黠笑意。“就知道是在跟你浪费口舌,自以为是的臭白佬儿——”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刚好是子弹被推入枪膛的时长。“哦,我弄错了,你还算不上白佬儿呢!”
这一击正中黑父的要害!
肮脏、混杂的血统对他而言就像蛟龙身上的“逆鳞”,每次被人无心或有意地碰到,都能令他瞬间丧失理智。
他一把掏出藏在衬衣下摆里的银柄手枪,那是他还藏身在轿帘里时,出于防备不测的警惕偷偷插进西装裤腰带里的。可看着姑娘直冲自己仰起的傲骄的头颅,端着枪的那只手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新到任的总督大人,居然是个中法混血儿,这在圣城里还是从没人见识过的奇闻呢!”姑娘仍旧不依不侥,其实黑父刚才的举动已把她彻底惹恼了,但她偏又像踩准了老鼠尾巴的猫儿那样,龇起了利齿,却迟迟不肯将到手的猎物一口吞下,而是要一直玩弄下去,直到对方丧心病狂。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是的——你那位据说是富可敌国的外祖父,拥有高贵身份和显赫姓氏的卡瓦尔坎蒂亲王,他可是法国皇室的中流砥柱!可没想到啊,他唯一的女儿,自小受尽了千宠万爱的苏珊娜公主,为他生下的仅有的一个宝贝孙子,居然是一个——杂种!”
黑父“叭”地一声将子弹推入枪膛,紧接着就把枪口堵在了姑娘右边的太阳穴上,因为用力过猛,姑娘的头竟猛地歪过去,差点儿撞在了左边的肩膀上。
“你在找死嘛!”这一声嘶吼堪比野兽的咆哮。
姑娘毫无畏惧之色,反而在嘴边抿出了一抹刻薄又嘲讽的浅笑。任谁看到这样的一抹笑意,都会立刻觉得自己肯定是个可笑至极的傻瓜。
而下一秒,黑父果真傻在了那里——“啊哦!”
他眼看着山一样高的石碑整个震颤起来,并发出了雷霆般的吼声。
“见鬼,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