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上官飞翻来复去,怎么也无法安睡,尽在纠结与痛苦之中度过了。第二天,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大堂。却看见苏婉已然端坐在堂上,虽然是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依旧。上官飞心里顿感惭愧,赶紧打起精神,站到她的身后。
苏婉没敢看他,害怕看到他的失神的面容,影响了判案,所以直接传唤衙差:
“来人!将死囚汪芙蓉、姚豹押赴刑场,等候处决!”
“是!”衙役们答应一声出去了。苏婉也起身下得堂来,正准备动身赶往刑场,忽听得衙门外有人高喊:
“皇上驾到!――”
“啊?皇上怎么来了?”苏婉很是吃惊。
原来自苏婉走后,玄宗皇上又每日犯愁:这么大的事?这两个人能办好吗?如果限期一到,他们还没动静怎么办?真的要杀了她们吗?……坏了!以苏大胆的性子,公断不行,不会私放了他们了吧……?
皇上坐在朝堂上,看一眼崔宏问:“崔爱卿,苏卿回泗水有多少时日了?”
“回皇上,算上路程已有二十来天了。”
“哦?……那怎么还没奏表上来?”皇上不安了起来。
老奸巨滑的崔宏,看出皇上的顾虑,他也怕苏婉、上官飞合起来搞鬼、使计放人。于是启奏道:“老臣素闻苏巡案虽为女流,却更胜男儿。铁面无私、断案如神,就没有她办不了的案件!皇上何不御驾亲临现场,看看苏大人的神武智断?”老贼心的话:皇上现在得宠苏大胆,我还不能说她坏话,只要让皇上亲自去督刑。只要皇上往那里一坐,任你苏大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鬼。你要真敢作怪,我就立马叫你脑袋搬家,以报我杀亲之痛!……
玄宗一听,正合心意,连忙下旨,摆驾泗水。
皇上的突然到来,叫苏婉这几个人一下子惊慌失错。慌忙叩迎圣驾。
“众卿平身!”玄宗看了看苏婉,笑着问:“苏卿可曾想出万全之策?”
“回皇上,微臣愚钝,还没想出办法。”苏婉躬身答道。
“还未想出?今日可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你打算如何向朕交代?”玄宗皇上有点失望了。
“回皇上,臣实在想不出万全之策,所以才判定他们死刑,这就带他们赶赴刑场行刑。”苏婉低眉屈身道。
“你们这是要去刑场施刑?”
“是的。臣打算处决了她们之后,再上京去向皇上领罪。”
“你……”玄宗满心欢喜地来到泗水,本来想亲眼看看他这位贤臣的能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玄宗一听不高兴了:“朕真的是高估你了!没想到你会令朕失望?”
“皇上息怒!……”上官飞赶紧过来说道,“小人昨晚夜观天象,观得今日有神灵显圣,解救众生。大人想,既然想不出两全之策,不如就交给上天,如果他们命不该绝,今日定会获救,所以大人决定今日行刑,看是否灵验?”
“哦?”玄宗皇上看看他将信将疑。
“臣昨晚听师爷这么一说,忙查阅了一下古文天象,果然有此一说,所以选了今日。”苏婉忙接洽说,“不想今日还会惊动圣驾?有皇上您的龙威助阵,微臣想,更有可能出现奇迹。”
“皇上本就是仙家神道,九五至尊,有圣君往这里一坐,哪路神仙敢不显灵招呼?”上官飞一面恭维着玄宗皇上,一边看一眼苏婉。那意思告诉她,皇上来得正好,让他亲眼目睹,胜过你上表万卷。
苏婉也在他的话里听出了意思,于是放下了提着的心,躬身对玄宗说:“请皇上移驾上车辇。”
“好,朕就随你们前去看看,看是否真有奇迹?”
“皇上起驾!――”
一竿人马前护后拥,保护着玄宗皇上的车辇赶往泗水江畔。
施浩男躲开皇上,提前去了江边,躲在江畔的草丛里等待。
苏婉对施浩男心里没底,于是催马追上官飞,看看周围没人,便小声问:“你大哥真的能行吗?”
“放心吧!听娘说他小时候太淘气,为了躲避责罚,竟然躲在水里几天都不出来,害得我娘白哭了好几天。”上官飞也小声说道。
苏婉听了,这才放了心,连忙大声吩咐上官飞:“师爷,传令下去:皇上御驾亲临法场督刑,让他们保护好法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违令者、与案犯同罪!”
“喏!”上官飞转头转达命令,“大人有令:皇上御驾亲往督行,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违令者、与案犯同罪!”
“是!”衙役们答应一声,快步跑到前面维护法场。
大队人马押着囚车,护着龙辇,来到泗水江畔。苏婉跳下马背来到皇上的车辇前,撩起车帘说:“皇上,法场到了!”
玄宗抬龙靴下了车辇,举目环顾一下四周问:“就是这里?”
“回皇上,微臣以为,他二人虽犯律法,但皆事出有因,其情可怜,不忍将他们身首异处,故而判了他们水溺之刑,给他们留个全尸。”
“嗯。”玄宗点点头。
“请皇上上坐!”苏婉把皇上让到中间主监斩台,自己与县令张勇生分坐在监斩台两侧。上官飞把一切打点结束,就站到了她的身后。一切准备就序,但等五时三刻。
法场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把个法场围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同情的,也有辱骂的,还有一些个人抓个石子,糠糟边骂边往里扔,还有就是来看热闹的。其中也有崔府的几个夫人和家丁。
原来崔宏等皇上一出京城,就赶紧给崔府的夫人们写信,叫她们多派人手,密切注意苏婉他们的动静,一旦发现她搞鬼,立即向皇上举报。所以几个夫人接到书信就赶快派人在泗水江边四处巡查。自己也亲来法场盯着苏婉行刑。
人群中还有个老妇人,捧着个碗,拿着个酒袋,挤到了前面,对着官差求道:“官差大哥,你行行好!让我进去给他们送个行吧?”
“不行!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准入内!”衙差们拦住她说。
“求求你们了!官差大爷们!谁家没有儿女?谁会没有个困难之时?你们就发发慈悲,让我进去送他们最后一程吧?”那老妇人苦苦哀求。
“这……,我们也是奉命办差。……”衙役们为难地看了看监斩台。
苏婉坐在监斩台上,把法场外的一切看得很清楚,有心放她进来,把戏演得更逼真一点,好让皇上和众百姓多增几分同情,可又怕弄巧成拙,坏了大计。她求助地看了看上官飞。上官飞看出她的意图,忙冲她点了点头。
苏婉心里踏实了,连忙对皇上说:“人之将死,其情悲悯。这老妇人也甚是可怜,皇上要不要让她进来?”
“哀?哪有法场不让送行的?放她进来!”玄宗皇上一听,马上说。
“喏。”苏婉转脸对衙役们令道,“放她进来!”
衙役们一听,闪到一旁:
“大人让你进去!”
“谢大人!谢官差大哥!”那老妇边谢边走了进来。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厨娘顾氏。她进到姚豹跟前,往碗里倒上水酒,然后颤颤巍巍地端到姚豹近前:
“孩子,你受苦了!你爹生前对我很是关照帮助,我到现在都无从报答。我知道你很冤屈,也想帮帮你,可我只是一个下人,没有那个能力啊!也只有买点水酒,让你黄泉路上……壮壮胆……”厨娘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大娘,您别难过,是我头脑不清,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姚豹手捧酒碗,眼中噙泪,向着天空喃喃说:
“爹!是孩儿不孝!害你枉死。也没能完成你的心愿,为少夫人帮太多的忙,反而害她冤死法场。是苍天无眼哪!容不得弱善翻身,定要她们苦难到底。孩儿也不想苟活于世,愿与她一同上路,共赴黄泉!还望爹爹莫怪,孩儿马上就来侍奉您了!……”姚豹念到此,一口喝干这碗水酒。
厨娘泪水沽沽,接过碗放到地上,又来到汪芙蓉的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少夫人,你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老天怎么就容不下你呢?老奴是没有本事救你了!你我主仆一场,就让我帮你梳梳头吧?……”顾大娘抖嗦着手,托起她的秀发,慢慢梳理着。
“大娘,谢谢您!”汪芙蓉此时已没有了再生的欲望,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她异常平静地说。
“少夫人快别这么说。老奴短缺困难的时候,你那么艰难,还帮我说话。......”
“不!那只是小事。”汪芙蓉赶忙说,“大娘的恩情,我今生怕是难以报答了!希望来生做你的女儿,一点一滴的报答您此生对我的关照和爱护。”
“少夫人……”顾大娘泣不成声了。
“大娘您别太为我伤心了!姚豹哥的恩情,我今生也是没办法报答了!大娘你若还念主仆之情,就请大娘在我们死后,将我们葬在一处,就让我在阴间报答他的恩情吧?记起我们的时候,就去坟上看看我们,不用您烧什么纸钱,陪我们说说话就行。”
“少夫人!……嗯……嗯……”厨娘哽咽着点点头。
法场外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不免起了侧隐之心。先前漫骂的、扔石子砸的,现在也都垂下头来自省。
“五时三刻已到!”报时官高声喊道。
“来人!将她拉走!行刑!”张勇身起身说道。
众衙差一听到命令,赶紧过来拉走厨娘。又将大石块绑在汪芙蓉、姚豹的身上,然后将他们推入水中。
“少夫人……!姚豹……!”厨娘哭喊着被衙差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