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诸人从青羊宫回来时天色已黑,秦琼刚好从大明宫探望太上皇李渊返家,秦夫人见丈夫眉目间有些沉重,便动声询问:“郎,怎么了?”
“太上皇时日无多了。”秦琼低声叹息,见房中无其他人,便跟妻子诉说:“今日见太上皇,脸色憔悴蜡黄,眼中无甚神采,眉间郁郁,想是心中忧愤积压已久,却无人可倾诉。如今已卧床不起,你看,某是不是请启郎给太上皇看看?或许有转机。”
“别犯傻!”秦夫人吓了一跳,使了个眼色给他,“这不是治不治的问题,而是那位的家事,皇家烂事一堆,千万别参合进去!”
“吾也不是不知,刚才也是一时口快罢了。”秦琼叹道。“当年征讨宋金刚,某立功甚多,太上皇赐给某金瓶,曾言之:‘汝不顾妻子远来投奔,又立下许多大功,某的肉都可以割下来给汝食用,何况是子女玉帛这些。’并拜某为秦王府右三统军,又赏赐黄金百斤、杂彩六千段,封上柱国。忆及当时恩遇,某一时不能自己。”
秦夫人泣道:“郎或许怪儿小家子气,那些功勋都是郎自己用血用命拼来的,大家们的赏识,说起来都是应该,如今天下初定,儿只想咱家一家子平平安安,别出什么祸事出来。”
“是吾之错矣,夫人勿哭,吾一粗军汉,想事不周全,让夫人担心了。”秦琼搂着妻子连声抚慰,老夫老妻同甘共苦几十年,那感情真是深不见底,开国诸公中,唯有秦府秦琼一家,由始至终没有纳妾之类的糟心事,家风最为清明。
“夫人说得对,某当年不忍当今圣人手足相残,又无力阻止,借李元吉调借出征突厥之名坐镇军中,实则保持中立,是以如今圣人对吾信任从此有所保留,玄武门事变之后只实封七百户予吾,某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愧对太上皇恩遇罢了。”
“郎胸有气节,勇猛无畏,怎做得出有违道义良心的事情,儿一直以郎为傲,些许赏赐,又何曾放在心上。”秦夫人哽咽着道,眼中却浮现出一片骄傲,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才心甘情愿陪着他赴汤蹈火,一路腥风血雨走到现在,此生已经无憾了。
“却是让夫人受苦了。”忆起当年与老妻一起度过的艰苦日子,秦琼心中一片温暖,忽然觉得,得此贤妻,比起什么功名利禄都来得更有幸福的感觉。
秦琼夫妻在寝室中温情脉脉地互诉衷肠,东院的房中,烛光摇曳,叶启手中翻着硬黄纸装订的书籍,静静地阅读着这个朝代的史书。
当年有慧雪在旁红袖添香夜读书,如今只得孤单只影,叶启心中也是一片萧索。
自青羊宫回来后,叶启便托秦府管家找来现有的史书进行查阅,以便验证心中所想,经过通读之后,发现除了夏商周三朝历史语焉不详之外,其他历史脉络与当初从慧雪口中叙述的差不多,如今乃古中国唐朝的建朝初期,还未到鼎盛时期,不过叶启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东西,他要找的,乃有关上古洪荒时期的记载,然而这里只能看到一些志怪传说而已。
洪荒时期的真实历史,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若是能找到那个遗迹,便可以解开那些进化途中的谜底。”叶启合上书本,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明月,默默地想道。“幸运的话,或许能够触摸到时间与空间的无上法则,若能打破三维位面的壁垒,浩瀚宇宙便可以让我任意纵横。”
月光如水,在院子里洒下一片柔和的银辉,一道黑影在圆月中出现,扑扇着翅膀,悠然自得地飞翔着,朝皇城欢快地滑翔而去。
叶启愣了愣,心中大喜,吹灭了蜡烛,开门无声无息地飞上天空,隐了身形,神识不着痕迹地如蛛丝般粘在了那生物的身上,远远地跟着飞入了皇城。
真是有趣,这,难道是最原始形态的血族?
当年的陆战队里,阿凯和冷钺也是血族,一手血能战技可是杀敌无数,被称为“血月双镰”,那可是两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场杀星。
“哎呀呀,法财侣地缺一不可,某却是两袖清风啥都没有,如今要修丹道,无财怎得开销,说不得做做梁上君子,去皇宫打打秋风,反正皇帝老儿宝贝多得是,救济救济某这穷苦人家乃是正道也。”在空中扇着翅膀喜孜孜飞入皇宫的原来是只白毛蝙蝠,这飞进皇宫之后却傻了眼,到处都是宫阙楼台,那藏宝的地方却是在哪儿呢?
白毛蝙蝠苦恼地倒吊在一宫殿的飞檐之下,用翅膀揉了揉额头。
“哎呀呀,夭寿喔,人类真真麻烦,没事修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害得某得挖空心思好找。”
左看看右望望,白毛蝙蝠眨了眨眼,“决定了,就这个方向吧!反正那些人类也看不见某,慢慢找得了。”
高空中的叶启一看,那白毛蝙蝠越过无数的房屋宫殿,竟是朝龙首原的大明宫飞过去了,这个位面的大唐历史与叶启那个位面所知道的历史有些偏差,原本作为夏宫修建的大明宫始建于贞观八年的,这个时代却是贞观六年开始建了,费时两年时间基本建成,原来历史中到死都没住进大明宫的太上皇李渊如今已经住进去几个月,倒也算了结了他的一点心愿。
白毛蝙蝠可不知道那么多,自空而下,从太液池滑翔过去,进了含凉殿,只见殿中侍女不时穿梭,灯火辉煌,到处都是华美垂幔,再进得里面,却是一寝宫,白毛蝙蝠嘴里不满地嘀咕:“没事修那么大房子干嘛,睡觉还不就只得一张床,真真有病。”
偌大寝宫中唯有一黄袍老人躺在奢华布置的锦榻上,眼眶深陷,骨瘦如柴,一看便知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这么多人就为了服侍一个人,纯粹浪费,太浪费了。”白毛蝙蝠倒挂在横梁上,便看御医又是把脉又是吩咐,侍女太监忙作一团,不由得连连摇头。
“那是因为此人乃人间帝王,奢靡浪费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耻。”一道声音传入白毛蝙蝠耳中,差点把它吓得掉下来。
“谁?是谁在说话?”
“别紧张,某没有恶意,小蝙蝠,看你才刚成年,就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飞进皇宫里来,也不怕给禁卫们乱箭射死。”
白毛蝙蝠脚下的横梁上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皮鞋,黑衣少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在横梁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苟延残喘的老皇帝。
“你你你你是谁?”白毛蝙蝠慌慌张张地飞了上来,紧张地戒备着眼前神出鬼没的家伙。
“某叫叶启,你呢?”
“某,某叫张果!”白毛蝙蝠见他负手而立,稍微放松了一下,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通报了姓名,眼睛忽一亮:“你,你也是修道者?修的是什么?龙虎金丹还是什么?”
“某却不是丹鼎派的修士,嗯,也可以说是以武入道吧,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叶启笑了笑,道。“你一血族怎么跑来炼丹修道?也太搞笑了些。”
“血族?你知道某的族群?哪里还有某的同类?”白毛蝙蝠眼睛一亮,连声发问,显得相当惊喜。
“咦?你居然来问某?”叶启无语地看着它。“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某却从哪里知道去。”
“啊?某只是中条山中一洞穴中长大的蝙蝠而已,某也不知道自己的族群在哪里,整个中条山中象某这样的白色大蝙蝠唯有一个,其他的蝙蝠都是黑色,又瘦又小,还个个都不喜欢某,看到某就绕道走。”白毛蝙蝠张果委屈地道。
“你不吸血?”
“某吸血干嘛?难道你口中的血族是吸血的?某只吸果汁,所以某的名叫果。”白毛蝙蝠迷惑地道。
“血族当然得吸血,从中提取血能以支持进化。”叶启想了想,有些失望,“看来你不是血族了,不过,倒也不影响咱们做个朋友。”
“朋友?你和某?”
“对,都是修士,一起交流心得不是挺好?”
看到叶启眼中的诚意,白毛蝙蝠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某还算不上正式的修道者,某只是刚练出一丝真气而已……”
叶启随意地在横梁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它过来:“没所谓,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能修炼出一丝真气已经说明你已经踏入了修行的门槛,这不挺好。”
白蝙蝠张果犹犹豫豫地飞了过来,最终还是在叶启身边坐下了。“那,咱们,做朋友?”
“这不已经是朋友了。”叶启笑道。“某是以剑为主修的修士,擅长远程攻击,你跑皇宫来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
“某在中条山中活得无聊,便跑到城镇中悄悄学了私塾老人说话、认字,后来便对道学起了兴趣,据说山中开了灵窍的精怪经过修炼能幻化成人,某便起了修炼的心思,胡打乱撞之下练得了真气,某今日得了篇丹经,却无财物购买材料,于是便想入皇宫做下那梁上君子,打打秋风,顺便看看皇宫中有无修炼典籍可供参考。”
叶启嘴角抽了抽,问道:“若得了钱财,你就这样去买炼丹材料?”
张果傻了眼,现在才反应过来,如今它有了人的思维,可它现在不是人!
看到它呆滞的样子,叶启差点想放声大笑,不过眼下所在可是唐皇李渊的寝宫,只得止住笑意,轻声道:“不如,跟某学内丹修炼之法罢?”
张果一愣,双眼放光,喜道:“你肯教某?”
“是呀,咱们是朋友。”
“对,对,是朋友!”张果欢喜得连连点头,这个初出茅庐的修行小菜鸟,轻易便给叶启收买了过去,准备拐带回家。
一人一兽坐在皇宫的横梁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脚下方的宫女们传来熬好的汤药,喂给老皇帝又是一番折腾。
“那老皇帝没几天好活了,你不帮忙?他是你同族吧?”张果好奇地看着连连咳嗽的老皇帝,转头问道。
“他身体衰竭,寿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一个到处漏风的袋子,再怎么补都无济于事。”叶启摇头道。“某虽然是个修行者,但也不是万能的,这种情况,某是素手无策的。”
“据说那些神仙炼的九转金丹可以让死人都能复活,你有没有?”张果对炼丹还是有点执念。
“没啊,某只是个修士而已,不是神仙,某也不相信有那种逆天的丹药存在,对于死人来说,身体机能都停止了,大脑细胞都衰败了,跟没有灵魂的泥土石头之类没什么区别,你怎么能让石头复活成人呢?”
“那难道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张果沮丧地嘟哝道。
“传说这东西,定然有很多夸张的描述在内,便是一句话流传出去经过几次人的口口相述都难免失真,何况传说。”叶启笑道。“不过,是不是真的你可以自己研究,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张果眼睛一亮,若有所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