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9号身上的囚服已经旧了,蓝灰色的棉布因为洗涤的次数太多,蓝色丝线几乎全部掉色发白,看起来竟像是灰白色。
其他犯人在这种小事上特别挑剔,可旧衣服总要有人穿。发放清洗后衣物的工作人员有时会把名牌调换一下,1379号的衣服总是最旧的那件。“反正他看不见,什么颜色不是一样?”工作人员对看守警卫说。
看守警卫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他虽然看不见,心里可什么都知道。
不过穿衣这种事,他不会在意。只要能穿,旧一点也无所谓。
1379号不是一收监就失明的。
一开始他只是有严重的夜盲症,每次放风后回到牢房,都会沉默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直到晚上牢房的灯点亮,他才会到桌前读书写笔记。
牢房内不允许读外来的书。监狱里的图书馆的书籍很少,大多是严肃的政治和哲学书籍。他竟然一本接一本地读,也不嫌枯燥。
他一来监狱,就申请图书馆补充盲文教材。监狱增添物资的效率低,层层审批以后,盲文教材被特许放到了他的单间里,砖头那么厚的几大本。他很珍惜这些书,一有时间就学。
当他完全失明的时候,他已经能“看”懂盲文版的世界文学名著了。
警卫生平第一次目睹一个人逐渐失明的过程。1379号的平静令他十分敬佩。
由于失明,上级下令他可以不参加劳动。但1379号说,他希望继续参加。狱内的劳动大多是手工活,糊肥皂盒之类。警卫巡逻时,看见1379号试着蘸取浆糊,毛笔放了几次,都放不进浆糊罐子。警卫想去帮帮忙,却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浆糊罐子,直接用手蘸浆糊抹到纸盒上,然后麻利地将纸盒黏好。
警卫不得不感叹,怪不得能犯走私这种罪,心细沉稳会变通,他的头头没看错人。
1379号从来不叫警卫帮忙。他做任何事,都是自己先尝试,尝试几次,便能找到办法。不过有一次,他拜托警卫给他借一件新一点的衣服穿。警卫觉得新奇,他竟然介意起旧衣服来了。换上全新的囚服,他似乎很满意,认真地整理了领口和袖口,然后警卫接到通知,今天有人来探视1379号。
探视不归警卫管,他把1379号交给了同事。
1379号回来时,脸上带着微笑。
同事凑在警卫耳边八卦:“超级大美女。可惜了,跟个罪犯谈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得去,怎么等得住。”
警卫不觉得奇怪,他当了几年的狱警,见过不少年轻罪犯有长得很漂亮还死心塌地的女朋友。他的理解是,犯罪也需要智谋和胆魄,一个男人具备了这两点,自然是有魅力的。理解归理解,他还是看不起罪犯。好好的日子不过,犯罪做什么?害人又害己。每天看到那些罪犯,他都在心里翻白眼。除了1379号。警卫说不清楚为什么,1379号身上散发着一股在监狱里几乎绝迹的浩然正气,让人无法将他和罪犯二字划上等号。
传说中的大美女来过不久,1379号的案件就再审了。
原本1379号的案件经过二审,按照二审终审制,他没有机会再上诉。
出现这种难得一见的情况,必定是出现了新的重要证据,足以推翻原审判。
警卫为1379号感到高兴。
“如果当庭宣布无罪释放,我就不再是1379号了。”1379对警卫说,“我叫路等之。”
(因为家中突发急事,近来很难按时更新。好在文已近结局,大家可以等更到ending时再一起看。基本上还是一天一更,只是更新时间不固定,写了就会更上来。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