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恢复得很快,但是老爷子却并没有让他出园。叶枫找到了管家阿坤。
“坤叔,你看我也恢复差不多了,就不在园子里扰了狄老爷的清净吧。”
“想出去?门儿都没有!”阿坤斜睨他一眼,“你知道吗?除了老雀和我,你是第三个看到老爷子真面目的人,你说,你还能出去吗?”
叶枫无语了。确实,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不掉脑袋就不错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老爷的贴身保镖了。以后等你彻彻底底的成了自己人,想去哪儿都行。”阿坤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
叶枫愣了愣,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因祸得福了?
于是,叶枫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了狄老爷身边。许多时候,他总觉得,收了戾气的老爷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但是他知道,D组织的头领,自然不会是如此简单之人。单凭那天他将耳钉捏入掌心之事便可见一斑。
关于耳钉的事情,叶枫心底是有很多疑惑的。只是,老爷子不提,他也不好问罢了。
老爷子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每周老雀都会为他例行检查。这次,老雀检查得特别仔细,比往常多用了许多时间。
“怎么,有问题?”
“腺体似乎有些变异,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老雀知道老爷子的个性,也不隐瞒。
狄老爷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我已经取了样本,马上进行活体检测。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好。”老爷子早已恢复了平静。毕竟,有些自然规律,无论如何努力,也是违背不了的。
“关于那个叶枫,”老雀顿了顿,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你就打算在你身边当一名保镖?”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要慢慢来的,现在看来可能不行了。我想尽快安排他做接班人的相关培训。”
“你不准备父子相认?”
老爷子摇摇头:“多一个亲人,多一分危险罢了。我不希望有一天谁会比着他的脑袋威胁我,也不希望比着我的脑袋威胁他。”
“可是,人,毕竟都是需要亲情的,不能孤单一辈子。”
狄老爷眼皮子抖了抖,似乎想起来一些久远的事情,眼睛有些酸涩。
或许是今天检查身体有异常的事情,让他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走,陪我喝杯茶。”
老雀跟随老爷子走到茶桌旁,早有伺茶小童掺好了茶,默默退下。
狄老爷一口一口品着茶,半天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即使细胞变异了,应该也是早期的,可以治疗。”老雀小心翼翼的字斟句酌的安慰道。
狄老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老雀,你也陪我出生入死几十年了,生死,我早已看淡。只是,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那个孩子?”老雀斗胆问了一句?
狄老爷默默地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深深叹了口气:“当年,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小混混,上官丰懿却是上官家的千金,她非要跟着我,后来怀孕了,我让她做掉,她却一定要留下来,我宇文狄岂能授人以柄,留下软肋?于是一脚将孩子踢掉了。丰懿流产后万念俱灰,抑郁致死。”
老雀只模糊听说过狄老爷曾亲自踢掉自己的孩子,如今听他亲自讲述,也不禁为他的狠辣打了个寒噤。
“其实,那件事情,您做完之后,是后悔的,对不对?”
狄老爷盯着面前的茶杯,没有言语,神情间却有些落寞。这么些年来,他从不去回想,那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后悔了。
“那么叶枫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失职?”
老雀记得,从那件事情之后,狄老爷再找女人时就特别注意,从不留后患。
“叶枫,他是个例外。在此前,我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若是知道,他也活不到现在。
“二十几年前,我受过一次很重的伤,消失了几个月,还记得吧?”
老雀点点头。当时他和阿坤带着人到处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后来还是老爷子自己回来了。从那以后,他就变得特别惜命。
“那次,我逃到了一个渔村。一个姑娘收留了我,她懂些药理,天天找草药为我治伤。后来,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却把她强要了。回来之后,我发现耳钉少了一颗,估计是丢在那儿了。现在看来,果然。”
老雀愣了愣,关于这一段,老爷子是从未对谁提起过的。
“那么,您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
“先等等吧,检测结果出来再说。”
老爷子说完,丢了茶杯,起身先走了。老雀也赶紧钻进实验室,赶着做检测。
结果很快出来了,是早期的腺体癌。虽然是早期,但只要沾了那个字眼,难免不让人联想到死亡。对于爱惜生命的狄老爷来说,不得不说是个打击。他虽然看淡生死,却不情愿自己死得这么窝囊。
“幸好发现得早,应该可以治愈的。我有八成的把握。”老雀说着,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这样早期的腺体癌症状,很多大医院都不一定能看出来的。老雀的医术,自然不是凭空虚传的。
“我相信你。只是,我现在,需要做些事情,以防万一。”
狄老爷偏偏老雀的肩膀,大步流星回了自己的小院。
“老爷,您回来了?”叶枫恭谨的站在院门口等候。
狄老爷的心口突地一跳,如果这句“老爷”变成了“老爸”,会是什么感觉?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将它驱逐跑了。
狄老爷走到他的白色圈椅边坐下,挥退伺茶小童,淡淡的看了一眼叶枫:“过来,坐!”
叶枫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的等着老爷子发话。正好,他也有些话想对老爷子说。
“喝茶!”
狄老爷伸手,给叶枫斟了一杯茶。
“谢谢老爷。”
叶枫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阿坤和老雀都没有的待遇。
“叶枫,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好好干,以后,这里有你的一番天地。”
“恩。”叶枫抬头看看狄老爷,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不必顾虑,直说。”
“我想,离开组织。”
狄老爷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为什么?”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讲出这里的半点秘密。我只是,志不在此。”
“在喻白雪身上?”
叶枫被戳中了心事,脸一下子红了。
“你应该知道,她的眼里只有皇甫轩。”
“我知道,早知道了。”叶枫眼眸一暗。
“那你还那么执迷不悟?”
“我不争什么,我只想看着她好。”
“她就在那边的小楼里住着。如果我不再阻止你们见面,把她留下来,岂不更好?”
叶枫摇摇头:“她不会快乐的。”
“但至少你得到了。”
“那样,我也不会快乐。”
狄老爷看看自己的这个儿子,心底暗暗鄙视了一把。这小子,能耐倒是不错,可就是太痴情,哪有自己当年的半点狠劲?
“你的意思是?”
“我想送她会皇甫庄园去,一路保护她。”
“保护她?如果你不够强大,怎么保护她?告诉你,这次想要她的命的,就是著名的上官家族的独子——上官寒澈。你一个人,能保护她一次,能保证第二次、第三次,你都出现得那么及时?”
叶枫沉默了。
“小子,给你一个选择。”狄老爷拍拍他的肩膀,“从现在开始,接受传承人培训,等你接管了组织,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了。”
叶枫张了张嘴,怔愣半天才问:“怎么是我?”
狄老爷低头喝茶,蒸腾的雾气遮住了他的神态。
叶枫低头想了想,点头:“好,承蒙老爷子厚爱,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不过,我有个请求。”
狄老爷放下茶杯:“不用求了。阿坤会把那丫头送回去的。他既然能平平安安的把太带来,自然也会平平安安的把她送回去。现在,你先去看看她吧。”
“谢谢老爷!”叶枫整个人立即鲜活起来,话未说完,人已经跑远了。
狄老爷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慢慢地,唇边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刚巧进来的阿坤看见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向冷冽的狄老爷居然笑了!
喻白雪很快被送回了皇甫庄园。叶枫也在紧张的训练之中。
又是一次身体检查,老雀发现,狄老爷的癌细胞,似乎有扩散的迹象。而前期的用药,目前还没有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效果。
狄老爷知道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把阿坤和老雀叫到近前,吩咐了一些组织里的事情,然后说:“我要出去一趟,让叶枫陪着。你们俩在家里守好了。”
老雀和阿坤对视一眼,已经猜到了狄老爷的去向。两人虽然担心,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承下来:“是,老爷。”
狄老爷带着叶枫出门,很快到来A市。直到进了城郊小村,叶枫才隐约明白老爷子此行的目的。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就住这里?”狄老爷回身问道。
“恩,就是那条街,东头最边上的那间。”
“既然来了,去看看你母亲吧。”
叶枫喜出望外,经历了几次生死,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狄老爷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手杖,此时,完全是一派慈祥的富商老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