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这连着两天了,每天都是鬼哭狼嚎的,真是……”碧珠满脸的不屑。
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林姨娘借着怀孕,就做张做势,故意装病,为的就是吸引蒋平的注意力啊!
“那父亲和祖母有没有说怎么解决这么个问题?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吧?”花卿影接着问道。
碧珠一脸神秘的凑过来,悄悄说道:“奴婢听说啊……好像都觉得林姨娘这一次不是病了……”
“不是病了是什么?”
“听说……听说,都觉得应该是中邪了!”碧珠饶有兴趣的说道。
中邪?
真的是中邪了?
“啊!老爷!我好疼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林姨娘依旧是不停的在床上打滚,模样痛苦无比。
原来娇嫩丰满的小脸,居然也因为这两日的折腾显出了几分的憔悴。
丫鬟婆子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连是蒋平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这么个折腾法,不要说是孩子,只怕就连大人也难保住了!
“老爷……”一个丫头突然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避讳的!”蒋平烦闷的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那个丫头,却发现这是一直跟在胭脂身边伺候的人,好像是叫春兰的。
“老爷!奴婢瞧着,我们姨娘……我们姨娘分明是被什么冲撞了!不如请个有神通的道长或者是仙姑……”
“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堂堂一介丞相,府上的女眷病了不好好去看大夫,却要请什么道长仙姑?这不是贻笑大方!”蒋平立即怒容满面的斥责!
恰在此时,林姨娘在床上又尖叫了一声。
蒋平吓了一跳,再一看,就发现林氏捂着心口凄凄惨惨的哭泣着。
蒋平顿时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春兰见状,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求求你了!找个道长或者仙姑过来吧!您瞧着姨娘这模样,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是肚子里的小少爷也保不住了!”
蒋平一呆,再看了看那痛苦万分的林姨娘,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说道:“罢了!你去吧!只是不要惊动旁人!一定要悄悄的去!”
春兰赶忙爬起来,低头说了声:“是!”
可是她的嘴角却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
春兰出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就请来了一位道姑。
那道姑看着年纪不到五十岁,容长脸,一双眼睛略微有些浑浊,可是却显得十分的精明。她穿着土黄色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尘,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倒真的有几分道骨仙风了!
“老爷!这位京城里出名的周道姑,最是善心有灵通的。京城里好些大户人家都找她做法驱邪,保护宅邸平安!有了她,咱们姨娘一定可以逢凶化吉,母子平安的!”
蒋平审视的看了看那道姑,瞧着不像是个招摇撞骗,敛财无德的,这才一脸严肃的说道:“那便劳烦你了!若是如夫人真的平安无事,本官必有重谢!”
那周道姑点头说道:“老爷放心,贫道必能斩妖除魔!”
她进去看了看林姨娘,随即脸色阴沉的说道:“这位姨娘,的确是中邪了!”
蒋宏琛心中一惊,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这道姑的话,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吗?真的是中邪了?”
周道姑的模样似乎有些不高兴,撇着嘴说道:“老爷这话也太过奇怪了,难道贫道竟然会骗人不成?只怕是这院子里有其他人冲撞了这位姨娘!”
冲撞?
蒋平心里回想起,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心中也难免有些心虚了。
之前,又是有人突然病了,又是有人被蛇咬了,莫名其妙的出了很多事情,难道都是因为有什么冲撞了?
这一次,林氏乃是怀了身孕,本就身体虚弱,容易被邪祟入侵,是就应验在了她的身上了?
蒋平心中发起慌来。
“道姑,那在下的如夫人?此刻没有么危险吧?”蒋平急忙询问。
“无妨,贫道已经给如夫人行了道术,暂时压制住了那邪灵作祟。但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还是需要及时开坛施法!”
蒋平看了一眼林姨娘的方向,发现她居然变得安静了许多,而且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心中倒是叹服这道姑,只怕是有三分法术的。
周道姑推算了一番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贵府的西南方向,似乎有些黑云,恐怕有不祥之兆,不如请老爷带贫道过去瞧瞧。”
西南方?蒋平一愣,便就多了三分的犹豫。
那不是蒋宏琛的住处吗?
“道姑,你是否看错了?那里住的乃是在下的儿子,最是阳气旺盛的,又怎么会阴气重?”
蒋平觉得这周道姑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总不能自己的一个儿子妨碍了另外一个儿子吧?
“贫道绝对不会看错!只怕是那邪灵也意欲吸取少爷的阳气,若是不除,恐怕是连贵府的少爷也会有灾祸!”周道姑闭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
蒋平一听这话,更是惶恐,赶忙说道:“快去,快去!让大少爷都把院子给空出来,一会儿道姑就去那边为姨娘祈福,为大爷化解煞气!”
到了胜意居,春兰发现蒋宏琛居然不在,多少有些意外。
她皮笑肉不笑的对迎上来的豆蔻说道:“奴婢奉老爷之命,过来求见大爷和大奶奶。”
“呦!这不是春兰吗?怎么不去伺候姨娘,反倒跑到这里来了?”花卿影笑着问道,这个丫鬟她是见过的。之前她曾经跟着那林胭脂一起去到杏林堂,帮着照顾。只不过,当时因为花卿影有话要对林胭脂说,所以找办法打发了这个丫头。看这个架势,这春兰应该是跟着林胭脂一同入了蒋府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姨娘身子一直不踏实,所以请来一位有大神通的道姑,想要开坛做法,去除妖孽。选在了大爷这里,还请大奶奶行个方便!”春兰的口气不是很恭敬,竟然和早先的时候判若两人。显然,随着林姨娘地位水涨船高,这位丫鬟也有了骄娇二气。
豆蔻听了这话,叉着腰冷笑着说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大爷的院子岂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可以进来的?大爷这里都是珍贵的古籍,要是少了一本半本,你的命都赔不起!”
“姐姐真是……这又不是奴婢自做主张?这可是老爷的吩咐!”春兰特意在“老爷”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花卿影拍了拍满脸气恼的豆蔻,说道:“豆蔻!你何必和一个丫头置气!既然这是父亲的吩咐,咱们只遵守就是了!”
“碧珠!”花卿影喊了一声。
碧珠立马跑了进来,说道:“请大奶奶吩咐。”碧珠的眼睛却是不屑的瞪了春兰一眼。方才的话她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不由自主就在心里骂了一句:
狗仗人势!
“去收拾一下院子,让没有事的丫鬟婆子都回避一下!可千万别打扰了开坛做法!否则这林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是就要咱们负责任了!”花卿影斜着眼睛看了春兰一眼。
春兰是知道花卿影和林姨娘之间的“渊源”的,好歹算是没有敢冒犯花卿影。
她草草的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过了约莫盏茶的功夫,碧珠进来说:“大奶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会儿这里烟熏火燎的,咱们还是到外面去吧。方才奴婢见大爷也已经等在外面了!”
“大爷回来了?”
花卿影心道,蒋宏琛回来的倒是巧。
她扶着碧珠的手往外走,果然就看见,外面春兰领着一群人在不停的忙乎着。
而蒋宏琛也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更加令人惊奇的是,那站在他身边的竟是许久未见的韩素素。
韩素素皮笑肉不笑的行礼:“大嫂,真是好久不见了。”
“表姑娘。”花卿影也是微微躬身回礼,“看来表姑娘的身体已经安好了?你身子可不好,怎地大老远来这里吹风?”
她看着韩素素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还有那薄如蝉翼般的衣裙,心里忍不住冷笑。
也别说,这样的天气里,也只有她肯穿成这副模样,又弄了个那么惹眼的银狐皮裘,装出这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奈何,蒋宏琛就吃这一套。
“大爷,天气也日渐冷了,你总该多穿些衣裳才是。”
花卿影故意走到蒋宏琛的身边,帮着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敞开的衣领,就像是一个最最贤惠的妻子。
“嗯,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蒋宏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几个装神弄鬼的人身上,对于花卿影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韩素素却是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立马就脸色变得惨白,不停地咬着下唇。
三个人眼见着一个不大的法坛就在胜意居前面的位置建了起来。
法坛四周挂着一圈白绳,上面贴满了黄色的符咒。一条长案摆在其中,上面防着一个颇有些年头的黄铜香炉,其中已经放好了三支香烛!香炉前面则是三牲祭品。
倒是难为春兰,短时间内居然准备的如此齐全!
正当众人忙乎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喝道:“放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春兰赶忙回头。
居然是韩氏领着陈嬷嬷等人来了!
此刻她满面怒容,显然是被眼前这荒唐的景象激怒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容你们如此胡作非为?”韩氏指着春兰的鼻子大骂!
蒋宏琛三人赶忙过来给韩氏行礼问好。
“琛儿,你就由着她们胡作非为?你这大爷的体面都忘了吗?”韩氏表现的非常气愤。
“母亲息怒。并非是儿子纵容她们,只是……这乃是父亲的吩咐!”蒋宏琛的脸上露出三分的无奈。
韩氏看了花卿影和韩素素一眼,两个人也附和般的点了点头。
“你父亲最是厌恶这等神鬼之事,怎么可能允许这些事情发生?我不相信!”韩氏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春兰赶忙上前说道:“启禀太太。姨娘实在是病得没法子了,就请了位道姑过来查看,说是府中阴气太盛,恐怕有不祥之物作祟!老爷这才答应了开坛做法。”
“既然如此!自在林姨娘的院子里做法!为什么又过来叨扰大爷的安宁!”韩氏继续问道。
“那道姑说了,只有大爷的院子最适合做法,所以才只有委屈大爷和大奶奶了!还请太太,看在林姨娘肚子里的小少爷的份上,不要横加阻拦!”春兰语气是在哀求,可是话里话外都很强硬。
韩氏气得倒仰,甩了帕子说道:“好!好!如果不让你做法,只怕你是要去回禀老爷,说我故意不想着林姨娘好了!我倒要看看,这道姑到底有什么神通!”说完,她也站到一边,可是眼睛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冷芒。
春兰得意的一笑,回头接着去收拾她的法坛。
此时,那周道姑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慢慢走了过来。她先是看了一眼这法坛的布置,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是妆模作样的掐指一算,说道:“时辰已到,贫道即将开坛做法!”
那些丫鬟婆子们立即退到了法坛之外,又离开了一段距离。
只听那周道婆口中念念有词:“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署,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
随后她将手中的拂尘一甩,那三根燃着的香烛之上居然突然爆出火花浓烟!
“碰”的一声,众人都是心惊胆战,也越发的觉得这道姑是真的有三分法术。
花卿影冷眼看着那左腾右移的周道姑,双眸射出令人冰冷刺骨的寒气。
蒋宏琛站在一旁,看到她的目光,顿时一怔,可是随后,再去看时,却发现,花卿影依旧是那一副温柔得体的美人儿模样。
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周道姑神神叨叨的跳了半天,终于是指着胜意居,大声说道:“此处有不祥之人!此人属羊……”她的手指不停的掐算着,然后说道:“且是三月出生的阴人!”
春兰听了这话,心头一跳,这怎么和当初商量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应该说是大爷的院子里埋了什么妖邪之物,然后当众挖掘出来吗?
怎么变成什么不祥之人了?
她急忙给周道姑使了个眼神,可是偏偏周道姑将脸扭了过去!
韩氏走了过来,看着周道姑道:“仙姑,你说的可是真的!”
“太太,信不信由你!若是您不愿相信,只管撵了我出去。只不过贵府那位姨娘的病,只怕是……就难了!”周道姑也不生气,语气却是很强硬。
春兰见这架势,心道,逮住一个也好,否则只怕是没法和姨娘复命!
她赶忙走过去,跟韩氏说道:“太太,为了姨娘着想,咱们还是把这个人找出来吧!否则如果姨娘肚子里的小少爷有个什么,如何和老爷,老太太交代呢?”
韩氏点了点头:“我方才见这位仙姑,似乎是有些法力,只怕她说的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宁可信其有!”她的模样倒像是被周道姑的神通给征服了。
她回头看了花卿影一眼,说道:“你们看……这事怎么办?”
“自然是以林姨娘的病为重了。虽然大爷是不可能沾染什么脏东西的。可是若是不让这位仙姑找一找,只怕是林姨娘……和太太都不会放心!”花卿影目光灼灼的盯着韩氏。
韩氏微微一颤,随即恢复镇定,说道:“还是大奶奶明白事理。既然如此,那就找!把胜意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召集起来!”
“且慢……”花卿影突然又拉着长音说了一句。
韩氏回头,问道:“怎么?大奶奶可是又反悔了?”
“若是找不到这个人,又该如何?”花卿影笑着问道。
韩氏一见花卿影笑得这副模样,就心里发毛。
可是,她还是笑着说道:“这自然得问问这位周道姑和林姨娘!这事情我不过是半路过来,又怎么会知道该如何?”
春兰听了这话,赶忙说道:“不可能!”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绝对了,马上加了一句:“这位仙姑道行高深,不可能说错!”
周道姑也一脸严肃的说道:“贫道行善济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说错过!”
“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了!碧珠,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来吧,让这位仙姑好好看一看!不过……”花卿影话锋一转,语气不善的说道:“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要去老太太和老爷那里好好分说分说!”
她轻描淡写的瞥了周道婆一眼,却是让走惯了江湖的周道婆心里抖了三抖!
胜意居一共有十二名丫鬟和八个婆子,其中有四个丫鬟和四个婆子是花卿影带来。
这八个婆子则基本都是粗使婆子和扫洒婆子。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报上了年龄和生辰八字。
其中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是属羊的,可是却是二月和八月生的。
另外一个三等丫头是六月生,可是偏偏是属马。
碧珠见状,冷冷的说道:“这话怎么说?这胜意居上上下下所有人可是都在这里了!仙姑所说的那位属羊的,又是三月生的阴人又在哪里?”
春兰不知道这周道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心里焦急不已。
这弄来弄去,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下去,要是被姨娘知道了,自己的命哪里还能在?
她不由自主的捅了捅周道姑:“仙姑,你……你方才是不是说差了?或者是少说了什么?”
周道姑那个却是不理春兰,依旧手指不停的掐算,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贫道算得不会有错!”
她突然猛地回头看了那边站着的花卿影一眼,然后大声说道:“不对!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没有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花卿影也看出了周道姑的意思,冷冷地说道:“仙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难道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忌讳!”
大户人家为了防着那居心叵测之人算计或者魇镇,都是不会轻易将主子的生辰八字公诸于众的!
韩氏眼珠一转,突然大声说道:“大奶奶好像就是三月的生日?不知道属相是什么?”上次魇镇事件之后,韩氏自然是牢牢的记住了花卿影的生日。
韩素素接口道:“大嫂,你好像是比表哥小六岁,该不会是……”
花卿影心中冷笑,扬声说道:“我就是属羊的!”她慢慢向着韩氏和周道姑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道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果然!贫道就说,绝对不可能看错!原来这位就是那妨碍贵府姨娘的不详之人!”
“放肆!”
周道姑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的脑袋都嗡嗡直响,等到她稍微清醒,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张冷若寒霜的俏脸!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诋毁蒋府的大奶奶?什么不祥之人?什么妨碍姨娘?你信口雌黄,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花卿影指着周道婆一字一句,边说边逼近,直把周道婆迫得步步后退。
花卿影根本不给周道婆任何思考的机会,接着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说道:“你可知道,在这府里,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才是主子,那姨娘不过是半奴半主的存在!这世上岂有主子妨害奴才的道理?”花卿影的语言刻薄而尖利,却是句句在理,把个能言善辩的周道婆逼得哑口无言。
周道婆的脸上带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就那样站在那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是求饶般的看了看春兰和……另外一个人。
春兰毕竟是个下人,又没有什么太大的见识,此刻早就已经被花卿影的咄咄逼人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韩氏眯了眼睛,看着花卿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中的冷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