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下午,渝城南山区卫生院。
“警官,你们、你们找陈丽美什么事情?”产房外,王宇勉带着老刘和其他两个警员正盘问守在外面的一位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是陈丽美的姐姐陈芬,此刻,陈丽美正在产房里待产。她姐姐和姐夫守在门外。
“陈丽美生产,怎么不见他老公王大跃?”王宇勉问道。
“......这,这是他们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陈芬耷拉着眼皮回答道。
“那你们认识这个人吗?”警察出示了王大跃的照片。
陈芬和她老实巴交的丈夫点了点头。
“他是谁?”警察问道。
“是我小姨子陈美丽的老公王大跃。”陈芬的老公回答,陈芬也点了点头。
“我们在渝北水库发现了的尸块,从尸检的报告来看,大概已经死了四五个月了......"王宇勉故意慢吞吞的说,仔细的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王大跃......死、死了?”陈芬喏喏的说完,低下头,眼神飘来飘去,两手紧紧的拽着衣衫脚。
“我刚才可没提死者是王大跃啊!”王宇勉声音很轻,却非常有力。
“......警、警官,这、这跟我、我们可没关系,我、我们只是来照顾陈、陈丽美的。”陈芬的丈夫也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你们知道什么线索吗?”王宇勉紧盯着二位。
“不,不,不知道!不知道!”二位急忙摇头摆手。
“家里除了陈美丽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我妹妹还有个女儿,在渝城美院上学......”
“老刘,我们兵分两路,你带小张马上去渝城美院,我和小马在这里等着!”王宇勉说道。
......
“哦,警官,你们要找的顾芷逢啊,听同学反映这孩子今天没来上课!”渝城美术学院教导处,头发稀疏却依然倔强梳成三七分的胖主任放下电话,对坐在沙发上的警官老刘说道。
“有谁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太清楚,这孩子生性孤僻,不爱说话不爱社交,总是独来独往。要不刘警官,你们可以去她的宿舍看看,问问同住的室友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情况。”胖胖的教导主任说道。
老刘带着两个随行的警员和教导主任在宿舍楼管阿姨的带领下,打开了顾芷逢的宿舍房间门。此时同学们都在上课,寝室里空无一人,宿管阿姨指了指顾芷逢的床位,咯,就靠门边的这个是顾芷逢的铺位。
顾芷逢的床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蓝灰色的床单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的铺在床上,薄薄的被褥也被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整齐的放在了床头,上面叠着干净的新换上枕套的枕头。
在床边的书桌上,也是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一叠书有序的摞在一起,一盏底座夹在书桌边缘的黄色台灯立在书旁边,简单整洁。
......
......
6月3日顾芷逢整天没去上课。
上午在宿舍里仔仔细细的整理她的床单被褥七零八碎,中午在食堂吃过中饭后出了学校往市区去了。
她来到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环球经贸大厦。一间一间的逛着这里的国际大牌专柜,她宛如富家千金一般,挨家挨户的试着她平时根本不会穿,甚至连店都不会进去的那些衣服。
最后她在coach专柜相中一款白色波西米亚风格的皱棉流苏连衣裙,对着墙上装裱华丽的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柜姐们不无殷勤的赞叹着,夸她身材好气质好模样俊俏,穿上这身更是无与伦比的绝配。
不过也是,这款经过水洗后略带皱感的奶白色棉质长裙,宽松自由的廓形加上同色的手工绣花,再配上领口,袖口及裙摆的流苏,整个看起来非常飘逸又有质感,尤其适合顾芷逢这种学艺术的女孩,再加上顾芷逢本身皮肤白皙,那种少女的光泽在一袭素白的长裙里更加显得清雅脱俗又自由灵动。
她果断的买下了它为搭配这款连衣裙,接着在隔壁的Chloe买了一双白色罗马样式的凉鞋并穿在身上走出了专柜。
然后去了一家名曰“云上造型”的美发中心,云上造型一般是那些个赋闲在家的富太太贵千金光顾的地方,顾芷逢看来是要好好的犒赏一下自己,她让设计师帮她做了头发护理并把头发高高的一丝不苟的盘成了一个髻。
当她出了云上造型走在这条潮人名媛云集的大街上时,吸引了往来无数过客的目光。
夕阳下风起间,飞舞的长裙,她仿佛是从波提切利油画中走出来的维纳斯女神,静谧的眼神藏着一丝忧伤又有着无限的向往,那份高高在上的冷峻和雅致,成为整条街道最势不可挡炫彩夺目的风景。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下榻的酒店居然是位于市中心滨江路的W酒店!
在四十二楼的房间里,偌大的落地窗鸟瞰整个城市风景。
夜色渐染的城市,一抹淡淡的粉色余晖作别天际,灯火阑珊流光溢彩的都市之夜拉开了帷幕。
她站在窗前向下望去,穿梭在街道的汽车如同蚂蚁一样的忙碌着,大街小巷在她的俯视之下,渺小如同一片树叶下纵横交错的经络,远处的灯火星河一般连成一片与天边相接,看不到城市的尽头。
这就是人世间。
繁忙喧嚣又浮华虚妄。
偌大的人世间,无尽的繁华背后,竟然找不到肉身与灵魂妥帖的安放处。
顾芷逢在窗前站了很久才转身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了自己,然后掏出一支口红,给自己画上了红艳艳的唇色。
这只口红还是在丽江古城是柳云幻送她的,
她说你的脸那么白画上这个色号的唇彩一定很好看,然后就要给顾芷逢画,顾芷逢不好意思的躲闪着说别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画在我嘴上真是暴殄天物。柳云幻说,你这么好看怎么叫暴殄天物呢,你这样妄自菲薄,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小脸,你别动,我给你涂涂你尝试一下嘛。
顾芷逢拗不过她,我哪天真想画的时候再找你帮我涂。
柳云幻大方的说,
口红就送给你吧,你要不好意思,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涂上看看,女孩子谁能禁得起口红的诱惑。
顾芷逢对着镜子画上了红艳欲滴的嘴唇,像一朵怒放的杜鹃花一样去了一楼大堂西侧的酒吧。
虽然才晚上七点半左右,已经是人潮如织了。
西侧靠墙的地方搭了高高的平台,一位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DJ妹子颇有节奏的扭动着打碟,正中央是大大的环形吧台,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酒摆放在吧台里面,吧台上几乎坐满了人,几个高高壮壮纹着花臂的欧洲人无不炫技的调制着鸡尾酒,以吧台为中心的外围并肩接踵的站了好多人,每个人随着DJ打碟的节奏摇晃着身体,那些高高瘦瘦身材挺拔西装革履的侍者热情的招呼着刚进来的客人,为他们找位点餐。
顾芷逢远远的站在这群人的外面,立刻有位侍者向她走来,彬彬有礼的讯问她是否想进来,顾芷逢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帅气的服务生带着她就绕过舞池,来到靠近大堂过道的软包卡座前坐下,这里是那些没有加入到舞池留下来喝酒的客人,她点了一杯名曰“快照”的鸡尾酒。
之所以点这个,是因为其他的酒名叫起来十分拗口,她看了半天发现快照好念,上来之后没想到服务生掏出个拍立得对着他拍照,她还没反应过来,照片咔咔就打印了出来,原来快照的名字来源于此!
不过服务生抓拍得倒是蛮不错的,五光十色的背景下,顾芷逢正端着杯子准备戳饮,表情神态都很自然。
顾芷逢表示满意的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举着酒杯优雅的单手托腮看着周围往来的人群,偶尔小小的喝一口“快照”,时不时有前来邀约她的男士都被礼貌的回绝了。
大约到了夜里十一点,她品完了最后一滴酒,顿觉索然无味的离开了酒吧,离开时把拍立得的照片遗忘在桌子上。
回到了四十二楼的房间,坐在灯火辉映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大约凌晨四点左右,顾芷逢关上灯,她退去了衣衫,躺在温热的浴缸里舒畅的泡着。
浴缸就放在浴室的落地窗前,隔窗望去,外面月朗星疏,一轮圆月安静的挂在天空上,将旁边的云朵勾上一层银边,
月色如霜的撒在窗内,散在浴缸里,散在她洁白如雪的身体上,散在她恬静从容的脸庞上......
人生如梦,这一刻,梦该醒了。
或许,这一刻,才正真进入梦境。
她从旁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片,伸到水里,缓缓却又用力的划向左手手腕,血立刻从腕动脉间汩汩流出,在月色里像一朵朵盛开的暗红色的罂粟花怒放着,消散着,怒放着,消散着......
她双手抱住膝盖,侧躺着,把头和身体埋进浴缸里。
猩红而混沌的液体,她卷缩着身子,一如在母体里自由呼吸的胎儿。
窗外深邃广茫的夜空,平静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