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又走了,亦如他往年一样,在七月的第三天就离开了。我没有问他去哪里,因为他每次都会回答是去跟道友切磋。
其实他那点装神弄鬼的本事,还真的没有电视里演的好看,不过我舍不得打击他,他一辈子也就这点本事了。
不知道为何,这次他离开,我心里头老有种忐忑不安的惶恐,大概是因为我做的那个噩梦。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相信那是梦。
来到饭店的时候,张叔和大厨老李他们刚把晚餐端在桌上,他热情地朝我摆了摆手,“九儿,来了啊,快快坐过来。”
“张叔,昨天下班的时候,你有没有让我送一份盒饭?”我坐过去后,纠结地瞄了眼他。
“有啊,怎么了?”
“什,什么?你是真的有让我去送餐?是不是西平路22号?”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心头有种无法言喻的悚意。
如果我真的去送餐了,那么我那个噩梦是真的,也就是说老头在骗我。可他的桌上明明有两份盒饭,还就是红烧肉和鱼香肉丝,这怎么解释?
“对啊,咋啦?是不是那边的客人为难你了?”张叔关切地看着我,令我心头那股悚意更加的放大。
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
“没,只是,只是他们给我的钱是这,这样的。”我把那两张冥币递给了张叔,谁知道他欣然收下后,还找了一百二十五块给我。
难道,他没瞧见这钱不对劲吗?这么明显的标志。
“张叔,你不看看这钱对不对吗?”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他怎么会如此平静?我都要吓尿了啊?
“恩?没什么不对啊?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张叔又拿出塞进兜里的钱瞄了一眼,狐疑地瞅着我。
显然,他还是没瞧见钱有什么不对。
“我……没事!”
我垂下头默默地扒拉着米饭,手却微微有些哆嗦。难道我真的撞鬼了么?可为何我会在家里面醒过来?老头到底瞒了我什么呢?
“老板,来两瓶二锅头,一份大盘鸡,一份酸菜鱼,再要一大盆手抓羊肉。”
我们正吃着,门外走进来四个用餐的壮汉,都穿着迷彩装,显得很魁梧。
他们都背着很大的旅行包,看起来很沉。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灰头土脸,一身也不那么干净。
张叔连忙站了起来去招呼,老李和墩子大庆也慌忙起身起准备菜肴,我拿起了一旁的茶壶走过去,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壶茶。
其中一个人看到我的脸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瞄了眼他身边一个刀疤脸。“豹子,你瞧这丫头,长得真他娘的有特色。”
这人脸上的刀疤是从眉梢一直斜到唇角,因此看起来很是狰狞。
其余三人还好点,只是那阴戾的眼睛老是泛着一股诡异的光芒,我觉得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他们身上好像有一股土腥味,虽然很淡,但我确定。
刀疤脸睨了眼我,端起茶杯汲了一口,斜睨他吐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嘿嘿,嘿嘿!”
“二蛋子,你不会是看上了这姑娘吧?”隔壁另外一个瘦高个讪笑到,还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我。
“你他娘的少来了,我又不像你那么饥渴什么阿猫阿狗都要上。”二蛋子凉凉一笑,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说实话,要不是我素质高,我真想一壶茶给他泼过去。我长得丑怎么了?他们凭什么消遣我?
我当即就转身走开了,理也不理这几人,没素质!
“哟哟哟,看她还生气了呢,丫头过来,给爷几个斟酒。”二蛋子冲我招了招手,唇角挂着冷笑。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头小但脸大,分辨率很高。
我没理他,独自在一旁收拾桌子。因为这快餐店一般是送外卖,堂吃的很少,所以服务生并不多。我们是两班制,我负责晚上的送餐。
张叔见这些人对我出言不逊,也就没为难我,他自己陪着笑脸走了过去。“几位爷,丫头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原……”
“他娘的!”
张叔语音未落,那二蛋子端起茶杯就泼在了他的脸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丑八怪还他娘的不懂事,什么东西!你,过来,给爷几个倒酒。”
那家伙直指我,满眼戾气。我对这种人最反感了,只会在我这种小市民面前摆谱。瞧着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蹙了蹙眉,还是忍气吞声地走了过去。
张叔对我不错,这么些年也一直照顾我,不能因为我而让他为难。
我拿起酒瓶打开,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每人把酒斟满。然而,不等我转身,那二蛋子霍然起身,把酒杯递了过来。
“来干一杯,算是给爷几个赔礼道歉。”
“凭什么?”
我蹙了蹙眉,已经非常不悦了。我招谁惹谁了?这人怎么跟丧心病狂似得。
二蛋子顿时脸一沉,端起酒杯朝我脸泼了过来。任我反应再快,还是没有躲开。我顿时眸色一寒,转头阴森森地瞪了过去。
“这位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么个意思。”他说着端起另外一人的酒杯,把酒慢慢地淋到了我的头上。“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讨打的脸呢?”
他说着想伸手来捏我的脸,我眸色一寒,挥掌一把抓着他的手直接把他拽到了门外。紧接着飞身一脚踹向了他的腹部,再也顾不得老头曾跟我说的做人要低调,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根本不会让他有机会还手,在他踉跄后退的时候,纵身一跃又是一脚劈头从他脑门狠狠地砸了下来。
“嗷!”
二蛋子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他的三个弟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瞥了眼那家伙,又惊愕地看向了我。尤其是那个叫豹子的刀疤脸,看我像看到ET似得。
我本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瞧他已经站不起来,我轻轻拍了拍手,又走进了餐厅,没再理会这几个人。
看他们的样子虽然彪悍,但应该不会武功。而我,从一岁的时候开始就跟着老头舞刀弄枪的,对付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叔甚为惊愕地看着我,他从不晓得我会如此生猛。
“对不起张叔,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很歉意地道,很不好意思。
“没事,去送餐吧,这里我来处理。”张叔耸了耸肩,递给我一份打包好的盒饭和一张单据。
我瞥了眼,顿时又愣住了:西平路22号,又是这个地方!
去?还是不去?
“怎么了九儿?”张叔瞧我呆若木鸡,狐疑地问道。
“张叔,这里是不是非送不可啊?我,我不想去这个地方。”
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我经历的到底是噩梦还是真事,老头和张叔,始终是有一个人在懵我的。
“去吧,今天的生意不好,卖一份是一份。”张叔的脸色有些异样,瞧我纠结,顿了顿又道,“我寻思你来了也快三年了,明天应该给你涨工资了,涨五百吧。”
“……”
我顿时就不好意思拒绝了,要知道,自从老头爱上打麻将过后,我们家不到月中就会捉襟见肘,这五百块,可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谢张叔!”我讪笑道,爽快地把盒饭放进车篮后,斜睨了眼还在打量我的豹子一眼,才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今朝的西平路没有昨天那么可怕,一路上平静了不少。就连马路两边的房子里也听不见窃窃私语声了。
马路上没有雾气,所以就清爽多了,路灯虽然昏暗,但也不那么瘆人了。
冷风习习,四下里幽静得像是另外一个时空。于是我又狐疑了起来,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
这次我很顺利地找到了红楼,大门上头依旧闪烁着血红的霓虹。我还特意瞄了一眼右侧,却并没有看到令我惊愕巨石碑,也没瞧见“西平坟冢”几个字。
奇怪!
我放好自行车,拎着盒饭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台阶。
门口还是那两个死人脸保安,脸色依然那么森白,面无表情。瞧我过去的时候,他俩又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拧了下眉,刻意用我比较漂亮的一半脸对着他们,晃了晃手中的盒饭,“麻烦去通报一下,盒饭到了。”
“你等一下!”保安惶恐地瞄了眼我,又一溜烟地窜了进去,大约半分钟后,他又窜了出来。
“老板叫你进去!”
我这次是熟门熟路的,自然也就警惕了不少。在走进旋转门的时候,我迅速扫了圈四周,什么诡异的东西都没有,就连那血红色的雾气也没有了。
空荡荡的大厅,有一种阴冷的孤寂,我再也没有听到昨天那种夸张可怕的声音。
一切,显得诡异而冷清。
秦风依然在吧台边等我,还是那么温文儒雅的样子,帅气不可方物。“你来了?帮我送上去吧!”
他浅笑道,背着手走出来直接走向了楼梯。他还是穿着黑色礼服,特别高贵的样子。
我狗腿地跟在他的背后,眼底余光却在四处打量,心中疑惑不解:难道我昨天真的做梦了?怎么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
“把餐盒摆上去吧!”秦风指了指神龛,又吩咐我道。
我听话地把盒饭拎过去打开,抬头不经意地瞥了眼那画像,却吓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