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管事苦笑道:“小爷!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哪,您要是这么一闹腾,有心人还不知我家公爷有什么图谋呢!亏得小爷不是穿飞鱼服来的,要不然我家公爷直接找根绳子的心思都有了!得了您呐,厨下都已经照您的意思重新修葺过了,就缺您这尊大佛了!”
方涛迈进门,眼见的整个后院都被打通,把库房、厨下和一个闲置的院落连成了一片,整个这一片都用大红的布幔做顶篷遮蔽起来,到处都是红彤彤一片。“哟……”方涛不禁皱皱眉道,“怎么都红的?看着晃眼。”
三管事道:“太夫人大寿,不用这个用什么?若是不用幔子,堆在外头的肉、菜落了灰不就糟蹋了?”
方涛无奈地解释道:“老兄啊,说起来有道理,可你知道不知道,这里里外外一片红,时间长了眼睛难受倒是其次,若是碰上现杀的鸡鸭牛羊血没放干,再用红幔子这么一来,谁能有把握洗干净?实在怕落了灰,用湿布直接罩在菜上不就行了?”
三管事点点头道:“也有道理。”当下吆喝道:“唉,那个谁,把红布都取下来,全都剪了……”
方涛被吓了一跳,连忙扯住三管事道:“管事的你可得想清楚,这些红布都是整匹的啊,至少二十匹总有吧?收起来以后还能用,就这么剪了……”
三管事满不在乎道:“又不差这么点钱!厨下用来挡苍蝇的纱布都白的,今儿这种日子能用么?”
“哦……”方涛有些惋惜地看了红布一眼,只得到处转悠,口中也在不停地指挥,“那边蒸全羊的笼屉往边上放放,用得不多;醒面的面缸离案桌近一点儿;柴火堆挪开一些,万一灶上的火星溅过去了就糟了,水井边儿得腾两块地方,一块留着洗碗筷,一块留着洗菜,中间留道儿打水用;酱缸摆屋子里干嘛?搬到太阳底下晒去!剁骨的砧板太薄,换柳木墩……这菜刀明显没磨过嘛……”
厨下的杂役在方涛的指挥下,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方涛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厨房这个超级厨房布置妥当了之后才罢手。调整完毕,方涛放眼看去,整个超级厨房是环形的,最核心的圆圈是大灶,外头两层依次是中灶和小灶,靠墙角的地方支起的两个灶头则是用来蒸东西的;灶头外头是则是桌案,又被方涛按四个方位分成了鱼肉案、菜蔬果品案、点心案和配菜案。
再往外就不再是环形,靠院门的地方一溜长案,菜烧好之后全都在这里等着,随时出菜;靠水井的地方则是一溜的洗刷工具;柴堆占用的地方最大,其他碗筷杂务等也相应地有自己的位置。
方涛再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轻松地对三管事道:“老兄,把人都叫来吧!”三管事二话不说,立刻把配给给厨下的杂役仆婢统统叫了进来。方涛漫不经心地朝方富贵使了使眼色,方富贵会意,立刻吼道:“上!”四列纵队立刻朝四个方向跑步前进,一百人将公爵府的杂役仆婢团团围住。立正,枪托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声响整齐划一。
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看着寒光闪烁的枪刺脸色发白。三管事哆嗦了一下凑到方涛身边低声问道:“小爷,您这是……”
方涛压低声音道:“管事的莫慌!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贵府的下人在公爵府呆得久了,难免看不起我这个百户,若是寿宴开席之后这些人惫懒懈怠,既误了公爷的大事丢了公爷的脸面,也让诸位管事的连累受责。既然我是个武弁,那再怎么说我也得拿军法来立立威,省得出岔子。”
“对对,应当!应当!”三管事连声附和道,“小爷尽管去做,把他们收拾服帖了再好不过!”
方涛点点头,扫视全场之后扬声道:“我是锦衣卫百户,你们是公爵府的下人;我知道,你们当中怕是有不少人都瞧不起我这个厨子,不过嘛……我这个厨子手上的菜刀也是能杀人的!这十五天的寿宴,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按军法来办。什么是军法?”说到这里,方涛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最起码一条,不服军令就得砍脑壳!老夫人寿宴是喜事,我不动手,不过先捆起来关两天笼子,寿宴之后让老子手下的新兵练练手倒是没问题。你们还别指望你们公爷求情,堂堂大明公爵,没必要自降身价替你们讨饶!何况老子是锦衣卫,下个诏狱谁敢多嘴?弄死个把人老子不偿命!”
三管事立刻接茬道:“都听到没有?方大厨可是锦衣卫,知道锦衣卫是什么吗?天子亲军!锦衣卫要把谁办了,就连我公爷都得礼让三分!不是我堕了公爷威名,公爷是个仰慕天子威仪的勋臣之后,身上是祖上的荣耀,岂能为了你们这些人丢人?这半个月但凡偷懒耍滑的,不消方大厨拿人,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吊到柴房饿上两天,看你们还敢不敢耍刁!”
方涛淡然笑笑,低声道:“多谢管事的帮衬!”
三管事也坦然笑笑:“小爷说哪儿的话呢!公爷可是吩咐下来了,厨下一概由小爷做主。厨下的活儿做的好了,咱们不也跟着小爷沾光不是?要得好,就在头两天找个不开眼的教训一顿,这帮人自然就老实。”
方涛拱拱手道:“多谢提点!我这就开始分派了?”
三管事点头道:“请便!”当即吩咐一个杂役给方涛搬来一张椅子。
方涛大摇大摆地坐下,直视人群问道:“府上的厨子是哪几位?”
三个中年男子并两个大脚仆妇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请大厨吩咐。”
方涛指着五人道:“你们什么事儿都别管,专管各种菜品的腌制、普通菜品的烧炒,每人管两口大灶,那一个灶头出了问题,军法处置!”五人应命退下。方涛又唤来公爵府帮厨道:“你们几个专管切菜,每人带个打杂的配菜;刀功不行的趁早说出来,否则出了岔子,军法处置!”
“你们几个专管油烟酱醋各种调味,各灶头要什么你们必须立刻送到,咸酱甜酱、香醋陈醋甜醋要分清楚,出了岔子,军法处置!”
“你们十个专管洗菜,若是被切菜的瞧出来不干净,直接军法处置!”
“你们几个专管宰杀牲禽,鱼肉分割差了半分直接军法处置!”
“你们二十个专管起菜,菜一出锅立刻装盘,错过了时间,直接军法处置!”
“你们三十个专管烧灶,火头若是错了,老子直接把你们当柴烧!”
“你们这十个专管洗杯盘碗盏,摔碎了是你们管事的罚,洗得不干净老子是直接要命的!”
……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每日早起丑时三刻点卯,寅时正上工,偷懒睡觉的军法处置!”
一大堆“军法处置”说下来,在场的杂役仆婢全都毛骨悚然,原先还带着倨傲和不屑表情的脸全都变得唯唯诺诺。若是方涛仅仅只身前来,或许还有人表示不服,可如今是什么状况?如今人家带着一百口子的丘八,自家的主子连袒护的口风都没透一下,谁敢冒半个泡?
“干活儿吧!”方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气定神闲地挥挥手说道。方富贵也不闲着,当即就跑到场中央,指挥家丁们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几乎每一处地方都安排了至少两个家丁,既干一些不用解除武装的活儿,又顺便当监工。
头一天的活儿不多,也就是洗刷餐具再有就是准备第二天的流水席的食材。天气热,除了需要预先腌制的食材之外,多数食材都是先洗干净备用;禽畜只能先养着,等到丑时开杀。锅灶上的火头很快都升了起来,方涛要干的活儿反而不多,只是换了大厨的围裙背着手到处转悠,按照自己的打算指挥厨子和帮厨腌制食材。一直忙到戌时才算准备妥当。
方涛和家丁们都没有回去,相反,凭借简陋的工具在院子里搭起了简陋的行军帐,安营扎寨。不但如此,一百家丁还照常安排的明暗哨,包括站岗的、巡夜的一个不缺。入夜之后,朱国弼在几个仆婢的指引下,也到厨下例行巡视,和方涛寒暄了一阵之后,各自回去安歇。方涛和衣躺下,丑时初刻准时睁开眼睛。起身到帐外打了捅井水洗漱一番之后站到了院子中央,方富贵听到方涛的动静之后也醒了,连忙披衣跑出帐篷,看到方涛已经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立刻从脖子上掏出竹哨,用力地吹响。
“滴……”哨声凄厉而悠长,所有的家丁如同簧片一般立刻从地铺上弹了起来,抄起帐中的家伙就往外跑,片刻功夫就站齐。
“稍息、立正!报数!”方富贵机械地执行着操典中的每一个条例,转身向方涛行了个礼,“报告长官,家丁队应到一百人,实到一百人,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