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团姑娘又不好了。
原本想着和秦崔好好谈谈,可这厮暴不讲道理,走过来二话不说,提起她的鱼嗖地就扔了。
滚你大爷的谈谈!不谈了!
她抱着膝盖,委屈地蹲在甲板上,埋头不说话。
秦崔蹲下来,开口却是对沈青书说话,十分客气,“沈少侠,陆总镖头让你过去一趟。”
沈青书心知肚明,秦崔是在支他走。不过没法,谁叫人家提亲在前呢。
他点点头,温和地对谢阿团说,“谢姑娘,我有事先走。船上也有鱼的,中午我吩咐人做个清蒸鱼。”
谢阿团埋着头,嗯了一声,鼻音厚厚的,想来是要哭。
沈青书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甲板上静默下来。
秦崔去看谢阿团,这姑娘埋着头,不肯理他,于是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
谢阿团却扭头躲过了,偏过脸去看别处,闷闷说,“你去办事吧。”
她顿了顿,又冷静地说,“借我点银子,我自己回芜阳去。”
秦崔没说话。
谢阿团抱着膝盖蹲了会儿,觉得很无趣,稳稳心神,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着秦崔,“秦崔,我不喜欢刀的,我是喜欢你,才想陪着你去看刀。你不去了,我就回家了。”
秦崔还是没说话。
他很近地看谢阿团。这姑娘居然不叫他师父了,这让他有些心发慌。
她认认真真说,秦崔,我不喜欢刀的,我是喜欢你,你不去了,我就回家了。她很少这么安静,总是活泼泼,整日围着他跳得像只淘气的猫,当然也爱笑,像朵喇叭花,还总是坦荡荡,从不遮掩自己拜师的目的是当师娘。
他想万一她回家去,半路丢了怎么办?以后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于是他慢慢说,“想吃鱼啊?下船后,为师带你去吃。”
谢阿团鼻子塞塞的,眼眶也好酸,甚至已经想好了,秦崔一点头,她就真的回家了。结果秦崔忽然说这么一句话,她倒是茫茫然了,扭过头来说,“啊?”
秦崔说,“下船后,带你去吃鱼。”
谢阿团盯着他回了会儿神,才闷声闷气说,“又骗人。这条河根本就不叫澄河!”
秦崔:“……”
好吧,睡前故事这老账也给翻出来了。
他只好说,“没骗你。晚上在泷城下船,师父就带你去吃。”
谢阿团哼,眨眨眼,偏过头,“不吃。我要积德。”
秦崔心里好笑,抬起手指,为她揩去眼角隐隐的泪痕,“一天积一次德就够了。今晚你吃鱼杀的生,算在我头上。”
谢阿团难为情,拍掉他的手,转过脸来正色说,“你不去办事了?”
秦崔沉默了一下说,“不去了。你都闹着要回娘家了。”
谢阿团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辩道,“我没有闹!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好不好!这次明明就是你不对,哎你的心思就那么见不得光么?”
秦崔:“……”
他默默看了气鼓鼓的谢阿团半晌,点点头,“嗯,我不对。”
谢阿团……
这死男人的节奏很不好把握,心思长期不坦荡,偏偏有时又干脆利落得出奇,譬如说承认吃醋和承认错误。她只好亮晶晶地瞧着他,等着他反省自己。
秦崔这厮却又不说话了,低头去捡起甲板上的鱼竿,往鱼钩上喂了饵,闲闲坐了甲板上,顺便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师父赔你一条鱼。”
谢阿团揉揉鼻子,闷闷地坐下来,扭脸看别处,“你说的,杀生不好。”
秦崔抛出鱼线,漫不经心,“记在我头上。”
谢阿团又幽怨了,“明明好大条鱼,你说扔就扔。哎师父你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啊?”
秦崔听她又叫了声师父,心里暗喜,一本正经对她说,“好很多了。换以前,我连沈青书一起扔了。”
谢阿团:“……”
秦崔又问,“谁的鱼竿?”
谢阿团说,“冯莺莺师兄的。”
秦崔说,“方才那条鱼,是沈青书钓的?”
谢阿团说,“屁,是我钓起来的。”
秦崔说,“姑娘家斯文点。对了,虞含光是谁告诉你的?”
谢阿团说,“芳……”
她声音一滞,险些咬到舌尖。秦崔这厮阴险,明明在说萝卜白菜,怎么忽然就说到鸡鸭鱼了呢?
天色沉沉,大河上一片黄茫茫,远处隐有黑点隐现,想来是其他的船只。一行鹭鸟从河岸边的芦苇丛中飞起,姿势极优美,秦崔就闲闲看着这行鹭鸟,慢慢说,“芳允?这我倒没想到。翟让呢,他舌头那么长,没嚼嚼?”
谢阿团闷了一会儿,低头玩自己的衣带,“没。我都知道了,他还嚼什么。”
她忽然灵光一闪,抬头说,“哎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秦崔瞟她一眼,“叫你别喝酒,不长记性。”
谢阿团伤,不知她那日酒后还胡言了些什么。忽然又觉得不对,秦崔没头没脑怎么就主动提起虞含光了?
秦崔去看河面上的鱼漂,“她嫁的是镇守陈州的总兵。”
他顿了顿说,“大半月前,那总兵死了。”
谢阿团先是惊讶地啊了声,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问,“你怎么知道?”
秦崔慢慢说,“昨晚,她告诉我的。”
谢阿团猛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所以,她在船上?”
秦崔点点头说,“嗯是这样……”
谢阿团斩钉截铁一口截断,“昨晚你不是醒酒么?和她一起醒?”
秦崔:“……”
他正要说话,偏偏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秦师兄,含光师姐找你。”
两人回头一看,芳允。
芳允似刚从木楼下来,冷冷清清立在那里,看着两人。
谢阿团脸色很难看,从甲板上爬起来就走,秦崔起身来拉她,她一把甩开,冷飕飕盯他一会儿,忽然说,“我攻那么久城池,结果人家一个回马枪,就又没了。这城池,老子不要了。秦崔,滚开!”
秦崔有些惊住。
这样的谢阿团,是他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一恍神间,谢阿团已泥鳅一样,哧溜跑走了。
芳允冷冷清清看着谢阿团从她面前跑过,恍如未见,转身就走,却被秦崔喊住,“芳允。”
她回过头,秦崔没什么表情,走到她面前说,“以后叫我秦崔。”
说完,就往船舱大步走去。
芳允立在甲板上,怔了会儿,忽然哈地笑了一声,“秦崔?”
她笑了两声,抬手揩了眼角笑出的泪,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上了木楼。走了两步,她忽然又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看远方。
河面上有几个黑点,正越来越近。
秦崔一个一个船舱地去找谢阿团,满心是张牙舞爪的火气,眼看就要坦白从宽了,莫名其妙跳个芳允出来,嗖一瓢油泼过去,结果谢阿团那姑娘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船舱门被秦崔砰地推开时,舱里坐的一桌人俱是一惊,冯莺莺回过头来说,“咦,秦师父?”
秦崔见柳老爷子面色有些诧异,只好收整收整脸色,抱拳道,“老爷子,打扰了。”
他去问冯莺莺,“冯姑娘,可见着阿团了?”
冯莺莺欢快地说,“她在甲板上钓鱼呢。对了她钓着鱼了么?”
秦崔点点头,面色不好地要走,准备去她舱中找她。柳老爷子却叫住他,“秦崔,我方才听陆总镖头说,他们有趟镖,你要助他们一臂之力?那今晚你不下船了?”
这时,谢阿团已跑回自己的小舱里去,气鼓鼓地收拾自己的包袱。
收着收着,她就不争气地哭了。
作死作死作死!
她爹说得没错,她就是爱作死,没事儿跑上山拜师,结果把一颗少女心活生生给拜没了,还血淋淋祭出去让别人蹂躏,痛死了好不好!
收好包袱,抹掉眼泪,谢阿团想起一件严肃的事情。糟糕,那日从如意山庄出来时,走得急,又太信任秦崔那混蛋,自己身上没带什么银子。
她到处翻翻,也只翻出十来枚铜钱。光靠这些,她怎么回得去芜阳!
谢阿团去捧了把冷水洗脸,镇定镇定。
显然秦崔要去办的事,和虞含光有关,连芳允小妖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滚你大爷,你们三个人恩恩爱爱去死吧!
气头上的谢阿团想了想,船上除了秦崔,她就还认识两个人。一个冯莺莺,一个沈青书。冯莺莺和她一样,是蹭着她师父出来的,又跟她一样,是个粗糙的,也没什么私房钱,想了想,只剩一条路了。
她于是背着包袱,转身跑出去了。
冯莺莺帮着秦崔找谢阿团。她把谢阿团方才钓鱼时问的话想了想,又想起她师父问秦崔走镖的事,约莫也就明白了,这不正经的师徒俩在闹别扭呢。
回自己舱中,却见谢阿团的床铺整整齐齐,包袱也不见了。
冯莺莺于是就咦了声,“船还没靠岸呢。跳河了?”
秦崔:“……”
他无言地看了冯莺莺一眼,转身要出门。
冯莺莺却坐下了,捶捶腿,豪爽地去劝秦崔,“秦师父别着急,好赖在船上呢,只要不跳河,都能找着。谢妹妹大约是气你了,你找着她哄哄就好。哎你会哄姑娘么,我师兄说,哄姑娘有条常胜经验,就是,你错是错你对也是错!”
秦崔铁青着脸皮出去了。
冯莺莺吐吐舌头,跳到床铺上去,透过那块小舱窗看外面,看了一会儿啧啧道,“今天好多船。”
又说谢阿团,背着她的小包袱,东问西问,才问着沈青书在底层货舱里验货,于是噔噔噔跑下去了。
从二层下去,同样是一条弯弯窄窄的木楼,不过光线就要差多了。
谢阿团摸着木墙壁,挨挨蹭蹭地走下去了。
路上遇着镖局弟子,她问了问,知道沈青书在第三个货舱里。
货舱里有些闷,沈青书正低头翻看账目,另一个镖局弟子在点货,一面点一面回报,“沈师兄,昨晚五货舱的甲板是有点起皮,可及时补好了,没渗水。放心罢。”
沈青书嗯了声,“还是仔细点好。师父将这趟镖交给我们全权负责。”
那镖局弟子又啧啧说,“总镖头也不知接了什么金贵的镖,居然要亲自去押镖。”
沈青书又翻过一页账目,“人镖。”
镖局弟子哦了声。想了想,又说,“难怪。哎沈师兄,你知道吧,我听说这趟镖,如意门那个秦崔要帮着咱们走。啧啧真少见,听说如意门的人,有市无价的,那戚掌门掌着家呢,不容易请出山的。”
沈青书手里一顿,抬起头来,“秦崔?他不是要去终南山……”
他“山”字未落,忽然见门口默默立着一个姑娘,也不知立了多久了。
货舱光暗,他认真瞧了瞧,有些吃惊,“谢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谢阿团抚抚头发,镇定镇定,“嗯,有点子迷路。”
沈青书向那镖局弟子挥挥手,那人便识趣地出去了。
谢阿团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沈青书放下账本走过来,她决定开门见山,“沈大哥,你可不可以借点银子给我?”
她见沈青书眉毛诧异地一挑,赶紧保证,“我一定还给你。我们家钱庄就在芜阳城里,跑不掉的。我回去就还给青瑶,让她交给你。”
沈青书看一眼她背后的包袱,想了想说,“你和秦师父,要分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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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周末啊,姐活生生一颗少女心,血淋淋祭给了麻将蹂躏,痛死了好不好!〒_〒
这几天没空来搞禽兽和团子,发现大家对禽师傅的怨念很深啊,表着急啊,禽师傅素了多年,这会儿正在进化自己。走人镖这事更多的是有点道义在内,毕竟虞寡妇身处险境,我认为这是合情理的,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这点道义。问题出在禽师傅的处理方式不对,所以他在进化中,当然咬姐按原来五六十万字的节奏在给他下绊子,因为老子打麻将输了钱!〒_〒
改CP的事,咬姐不会做。其实沈青瑶兄妹俩展现得不太完全,因为他们的剧情被砍了不少,全给团子了。不过作为一枚傻白甜文,大家开个心就好,欢迎大家各有意见。另,zengfengzhu姑娘,旅途平安愉快!团子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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