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崔表示很郁结,盯着面前的火盆子不说话。
彼时,他和他小徒弟正坐在一户农家里,围着火盆烤火。
没错,他们迷路了。走了老半天没回到谢家别庄,问谢阿团吧,这姑娘也晕乎得厉害,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小心翼翼解释说,其实别庄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不太认识路。
天已黑下来,谢阿团被冻得厉害,他只好抱着她去敲开了一户农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抬头见他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顿时面色发白,惊骇地就要关门,“老头子,有土贼,还抢了个小姑娘!”
秦崔:“……”
呵呵,谢阿团我会慢慢收拾你的。
最后,还是谢阿团姑娘跳下来,站门外轻言细语又敲开了门,拿出她装死的一流本领,指着自己吊起的左手,弱不禁风地说,“阿婆,我们不是坏人。我……咳咳……我受伤了,劳你开开门,让我们歇歇脚可好?”
于是,两人就成了现在这怪模样。
谢阿团裹着一床被子,坐在火盆子面前,这才觉得回了魂。她忍不住悲愤地去问她师父,“师父,你们如意门的人,做事都这么狠?”
秦崔往火盆子里丢了一块柴,面色平静说,“狠吗?我原想把你埋在雪地里的。”
谢阿团:“……”
他拍拍手,终于抬起眼皮来看她,“谢阿团,你脑子里装的是肠子吧?”
谢阿团愣了一下,“咦,师叔也这么说。”
秦崔……
他忍了忍,“翟让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该回山庄你不回,跑去招野猪?这么作死你累不累?”
谢阿团辩道,“我没有。我原本准备着和师叔一起回山庄的。是师叔吹嘘他百步穿杨,打野兔子一打一个准,那我就想拆穿他嘛,结果才上山,哪晓得就蹿出来一头野猪……”
她见秦崔大爷面色不善,声音渐低,最后怯怯不说话了。
秦崔摁摁额角青筋,想了想,闷闷问,“还伤着哪里了?”
谢阿团抖抖吊起的左手,“没。就伤着手腕子。陈大夫看过了,说将养半月就能好。”
秦崔又丢了块柴进去,没说话,眉眼被火光映得鲜明,阴影打在脸上,从侧面看去,鼻子十分挺直,嘴唇润泽饱满真是诱人。
谢阿团就吞了口口水,讨好地说,“师父,你是怎么瞧出我……装死的?”
她自小装死无数次,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的。
秦崔瞟也不瞟她,面无表情说,“我摸摸你嘴角,你就脸红,也好意思装死。”
谢阿团:“……”
她挣扎地说,“那也可能是吐血吐红的啊。”
秦崔瞟她一眼,唇边有冷笑,“吐鸡血么?”
谢阿团大惊,“你怎么知道?”
秦崔不耐烦地说,“翟让吐过鸡血猪血狗血,有什么奇怪。有半根鸡毛落你领襟里了,他今日手脚这么毛躁?”
谢阿团泪。
翟让你真是专注坑人一万年!
她想了想,恨恨说,“师父你不厚道,早看出来了,为何不在家里拆穿我?”
秦崔面无表情说,“为什么要拆穿你,拆穿了我还怎么雪地活埋你。”
谢阿团气呼呼说,“那你干嘛不活埋我?”
秦崔慢悠悠地扭过头来,平平静静说,“谢阿团,你说你想我?”
谢阿团张口结舌。
喂,这是一种表白好不好,她也是被冻晕了才有这么大的狗胆说出口,姓秦的你不要这么淡定好不好,好像在问:谢阿团,你吃几碗饭?
她瞬间面色胀红,坚贞地扭头看别处,“我没说。”
秦崔说,“走,出去,我活埋你。”
谢阿团……
从师祖到师叔到师父,全都这么变态!
她红着脸皮不应声。
恰在这时,那老妇人笑呵呵端着两碗姜汤,走进来了,“来来,二位喝点姜汤祛祛寒。”
谢阿团赶紧接了,甜甜道了声谢,埋头咕咕喝姜汤。
老妇人于是坐下来,瞅几眼谢阿团,又去瞅秦崔,想了想说,“你们放心罢,我叫老头子去谢家庄子捎信去了。”
秦崔说了声多谢。
老妇人姓陈,老头子也姓陈,家里就陈阿婆和陈老爹,膝下本有三个女儿,全都嫁到别村去了。
陈阿婆眉目和善,听说谢阿团是谢家别庄的大小姐后,表示很惊讶,上下打量她许多眼。谢家很有钱,附近乡子都知道,她没见过谢家大小姐,这大小姐长得蛮讨喜,可一个大小姐怎么和男人搂搂抱抱啊?一定是她夫君。
老婆子藏不住话,委婉地对谢阿团说,“我老头子说了,谢老爷是个好人,前年还在咱们乡子里捐过一条路,让我好好照顾谢家小姐和姑爷……”
谢阿团噗的一声,一口姜汤喷出去。
秦崔嫌恶地皱皱眉,放下手里的姜汤。
谢阿团忙放下碗,慌慌张张去抹嘴巴,“那……那个阿婆,其实……其实这是我师父。”
陈阿婆好惊讶,“师傅?”
她老眼昏花地瞅了秦崔一眼,又对谢阿团说,“谢小姐,你还学木匠活啊?”
谢阿团:“……”
秦崔忽然就想笑了。他不打算说话,准备旁观谢阿团如何圆场。
谢阿团只好纠结地说,“噢就是先生,我爹请来教我文墨的。”
陈阿婆更惊讶了,警惕地说,“那方才先生……”
谢阿团咬牙切齿说,“阿婆,我摔下山了,鞋跌没了,手跌伤了,先生他才不得已抱我去找大夫。”
陈阿婆期期艾艾说,“那谢小姐你的衣服……”
谢阿团好想赶走这好奇的老婆婆啊,她啊地叫一声,右手撑着额角,又开始装死,“唉呦阿婆,我头疼,唉呦……咦你听,狗在叫,快去门口瞧瞧,是不是我爹带人来了?”
陈阿婆哦了一声,殷殷切切地点个头,颠着脚跑出去看了。
谢阿团唉呦唉呦叫两声,瞟着那老婆子出去了,转头来看她师父,却见秦崔那厮的冰渣脸这时有些暖意,眼里眉梢似乎还含了笑。
她正想说话,秦崔慢悠悠开口了,“谢阿团,你说你想我?”
嗷,混蛋你又捡起这个话头干嘛!
谢阿团这时贼胆不够,红着脸低头去看火盆。
秦崔坐到她身边去,也不说话,慢慢倾身过去,离她越来越近。
谢阿团紧张得脚趾头都在哆嗦,她师父今晚不对啊,这是要亲她么?这么不要脸的节奏,是翟让上身了么?
秦崔近距离地看着他小徒弟脸红红,低垂的黑睫毛一闪一闪,真是蛮像两只小蝴蝶。他的气息扑在她耳边,紧张得谢阿团姑娘几乎晕眩,正要憋不住抬起头来,耳边传来她师父销魂的声音,“起来,把年前学那套拳打给为师看看。打得不好,我活埋你。”
谢阿团:“……”
滚,你们如意门的一窝混蛋!
这晚,谢半山自然是来接回了他宝贝女儿和秦崔大爷,这时他才意外得知,原来他高贵冷艳的准贤婿,是个路痴!
这也是秦崔大爷不爱下山的原因之一。
这么一折腾,几乎全别庄都知道,啊哈哈,大小姐被一个男人抱出去了,然后,啊哈哈,大家都不知道然后了。
谢半山先是愤怒他女儿作死,后来又表示很苦恼,看这事闹得,城里乡下的,话全都传出去了,他女儿的名节已经毁成渣渣,可见着姓秦的那厮,好像还没有开口提亲的意思啊。
于是谢老爷子就有些愤怒了。
王八蛋,老子丫头你抱也抱了,搂也搂了,还抱着到处走了一圈,回来还这么淡定算哪门子事!
他决定,第二日一早,就找姓秦的谴责一番。
翌日清晨,谢半山斗志昂扬地刚出房门,居然就见秦崔长身玉立站在廊下,听闻响声,转过身来拱拱手,平静地说,“谢老板,劳烦你将阿团八字写与我,我好择个吉日来提亲。”
谢半山惊呆了。
那……那个,我还没义正严辞谴责你呢!
谢阿团得知这个消息时,直接吓傻了。
她……她师父是怎么就范的?
早膳时,翟让笑眯眯去恭贺谢半山,“谢老板,往后咱们如意门与谢家,便是儿女亲家。”
秦崔冷冷说,“锦云,师伯吃好了,叉出去,上马车。”
窦锦云赶紧起身来。
翟让呵呵一笑,乖顺地起身来,向谢半山道过别,一瘸一拐出去了。他决定今天不惹他师弟。
谢半山喜气洋洋地说,“贤婿,一定要选个吉利日子啊。择日我定会上山去拜访掌门人,自然,也好好商榷一番你们的婚事。”
秦崔点点头,“谢老板……”
谢半山赶紧说,“先叫伯父吧。”
原本他想秦崔叫他岳父的,一想又觉得不好,亲还没提呢,把持点。
姓秦的居然从善如流,改口道,“谢伯父,阿团,我要带回山上去。”
谢半山激动地说,“好好好,她在山上我一百个放心。你瞧她回来过个年,闹出多少事儿啊,老子心都操碎了。”
贤婿,你媳妇你带走,呵呵,以后你慢慢操心。
秦崔说,“谢伯父放心。”
这日早膳,谢阿团这怂货因为不好意思面对她师父,躲在房里不来吃,红豆喜滋滋跑去通风报信,“小姐,姑爷说了,要带你回山上去,老爷高兴疯了,说让你即刻就跟着姑爷走。”
谢阿团:“……”
真的是亲爹吗?
她捧着热辣辣的脸颊说,“别瞎叫,人家都还没来提亲,八字没一撇呢。”
红豆认真说,“谁说的,我亲眼见着老爷将你的八字抄好,交给姑爷。姑爷说了,他要了八字,择日便会来提亲。”
谢阿团云里雾里,不真实不踏实不相信中。
秦崔怎么突然全身毛就顺了呢?
红豆兴高采烈了一会儿,忽然神秘兮兮凑过来说,“小姐,昨日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姑爷就这样认命了?”
谢阿团怒,“难道我就没一点魅力么?”
她话音刚落,秦崔的声音已在房门外响起,“谢阿团,出来。”
谢阿团咬了片刻嘴唇,低着头娇羞地走出去。
秦崔瞅她一眼,没头没脑说,“回了山上,和翟让说话,每日不超过三句。”
谢阿团愣了愣,抬起头来,“啊?”
秦崔伸过手来,揉揉她头发,像揉一只小狗,然后嫌弃地说,“梳好头发,收拾东西。为师在大门口等你。快点。”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谢阿团目送他背影,发痴中。
红豆跳过来,挠挠头,费解地说,“小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姑爷很奇怪也,好像决定咬你了吧,可一时又还没找着从哪里下口。”
谢阿团:“……”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也这么觉得。
------题外话------
团子:好惆怅,又要上班了。
师父:上班不好吗?
团子:不好,不能穿睡衣每天要梳头发不能睡懒觉还老是被工作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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