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神间马蹄声已踏到眼前,蓝衣风尘微染,温和却不减分毫,舒誉翻身下马,眉染倦色,整整两天路程,让他硬生生给缩短成了一日,也着实难免疲倦,他看了看乔蔓青,倦色却化作了微笑:“你在想什么?”
乔蔓青笑道:“在想你来的太快了,我还准备去迎接你的。”
她不由想上次在南阳也是,舒誉的时间点,还真是永远让人捉摸不透,他似乎总是行的匆匆。
舒誉闻言倒是笑了:“你来迎接我,等你来,我怕是都绕莲城几个来回了。”
乔蔓青不高兴:“那你不是说的戌时么?现在是你来早了。”
舒誉轻笑:“是,是我急着见你。”
乔蔓青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想见你不是急事?”
乔蔓青一时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一把拉过舒誉:“舒誉,我有点急事要跟你商量。”
舒誉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事你慢些说也不迟,我这么大老远的来,你好歹让我先吃点东西。”
乔蔓青道:“细细想来这事还真有些急,我一直还寻思着该怎么办呢,你就来了,近期在江湖上份量重的老前辈多数失踪,此事一定有蹊跷,我爹昏迷不醒,叶兮也查出是因为中了毒,你不觉得,这个江湖上开始不太平了么?”
舒誉由她拖着自己走,目光默默落在乔蔓青身上,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你别操心这么多,当心白头发。”
“事关于我爹啊。”
“嗯,我知道。”舒誉笑笑:“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乔蔓青停下脚步去看他,舒誉道:“我正是因此事而来的,整个事情,我大概已清楚了三分。”
乔蔓青神色间露出几分打量,她上上下下的看了舒誉一番,似乎有些奇怪,舒誉的手段她清楚一些,生的儒雅,行事却雷霆,可是,他怎么会清楚这些事情?她犹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你被人追杀,我随后,便派人去查了。”
乔蔓青闷了闷:“你怎么这样?”
“出了这种事情,我难道不管么?若是这样,乔伯父醒后我怎么跟他交代?”
“那你查出什么了?”
“……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
乔蔓青奇怪了:“你来的路上没吃东西?”
舒誉难得分外认真的看着乔蔓青:“你真的没看出来,我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是没时间吃东西的么?”他随后道:“一滴水,一口吃的,都没有。”
乔蔓青讪笑:“我真没看出来……”
舒誉脸黑了。
乔蔓青随即苦大仇深的哎呀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拉着舒誉悲痛欲绝的往里拽:“来来来,快进来吃点东西,你说你,这多大个事儿,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身子呢?下次可别这样了啊!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咱们老乔家要啥有啥,你总是这样多让人担心啊,快来快来,吃东西,吃东西!”
舒誉绷不住脸,被她逗笑了。
*
莲藕鱼,露荷汤,清蒸桂花鸡,糖醋金溪柳。
乔蔓青眼巴巴的看着舒誉:“这些怎么样,合您老人家的胃口么?”
舒誉煞有其事的样子:“差强人意。”
乔蔓青似怒非怒的:“快吃,吃完了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舒誉夹了一筷子菜,忽然淡道:“最近莲城安稳么?”
乔蔓青托着腮撇了撇嘴:“你觉得呢?”
舒誉吃了小半碗饭,搁下筷子,淡道:“阿八。”
“公子。”阿八应了一声,上前来递给乔蔓青一封信:“少城主,我们得到消息,最近有一批人到了金陵,公子猜想他们的目的可能是莲城,公子他担心少城主,这才连日赶到了金陵。”
乔蔓青拆开信来一看,信纸落款方,赫然刻着诸葛山庄四个大字,她面露愠色:“真是风沭阳?”然而信上,却只寥寥含义不明的数字:速往金陵,除之。
“这封信是怎么得来的?”
“半路截的。”
“你们怎么查到的这条线?”
“这……”阿八略显犹豫。
舒誉慢条斯理道:“这个并不难。”
乔蔓青目光落到他身上。
“你这么多年来只出过一次远门,那便是普陀寺,去了普陀寺后便被人追杀,这其中的问题,岂不是显而易见么?”
乔蔓青蹙蹙眉:“没这么简单吧?”
舒誉笑了笑:“是没这么简单,普陀寺最大的问题便是那疯僧,我们从他那里寻到突破口,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劲。”
阿八点点头:“我们查到疯僧最近接触频密的一个女子,此行派来金陵的人,他们便听命于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他语声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开口。
舒誉静静看向乔蔓青:“这个女子,她叫柳荷衣。”
乔蔓青眸光中忽然说不出什么意味,舒誉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犹豫,静默良久,他终于还是道:“她长得……与你娘,一模一样。”
乔蔓青忽然笑了:“柳荷衣?这名字,也跟我娘的挺像的啊……是姐妹吧?”
舒誉眸色微凝,似疑似忧:“青儿?”
乔蔓青道:“还有呢?”
舒誉看着她没说话,阿八道:“少城主,我们目前主要担心的,是城主。”
“哦。”乔蔓青低低应了声,晃神般的笑喃道:“还有叶兮呢,跟风沭阳有关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关叶兮的事呢?”原来这两件事情,真的是连在一起了。
舒誉忍不住道:“青儿,目前的这些事情,还只是猜测。”
“没事。”乔蔓青道:“不管是不是猜测,反正这已经是事实了。”
是不是猜测又有什么关系?早在乔夷修对着柳莲衣的画像那样悔恨的哭的时候,她在心里,就已经铺垫过无数可能了。
不管是孪生姐妹,还是当年只是诈死,不管是柳荷衣还是柳莲衣,乔蔓青都觉得,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真的,没那么难以接受。
乔蔓青道:“我是我爹一个人带大的,从小到大,也是我爹一个人照顾我,我不管她是谁,她都别想碰我爹一根头发,叶兮,她更不能碰。”
舒誉眸子深了深。
庭院几许深深,月色下,有花结蕊,一蒂二姝,探外成双。
舒誉看了看墙角边的金银双藤,笑道:“今日怎得没看到叶神医呢?他近来如何?”
乔蔓青道:“还好。”
舒誉笑了笑:“我去看看他。”
“天都黑了。”乔蔓青道:“明天罢。”她起身从院子中离开,不知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