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出手,速度自然极快,原本还居于冷宫之中的苏姒霏,转眼之间便被几个嬷嬷收拾妥当,连月子都未曾坐完,连打点行装离开了禁宫之中,之于苏姒霏‘产下’的娃儿,则被太皇太后养在身畔,赐名齐光。
知晓太皇太后没有要了苏姒霏的性命,俞蕴之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楚齐光虽说只是卓鸢这宫人所出,却也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脉,如今留在万寿宫中教养着,之于这娃儿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先前被辛夷送到暗室之中的娃儿,自然不好在宫中多留。因着俞蕴之体弱,所以楚尧特许苏氏入宫,探望俞蕴之。苏氏在关雎宫中待了许久,临离开禁宫之时,手中还提着一个硕大的红木食盒儿。说来也是巧了,这红木食盒乃是先前林之取用的,借此将和安与小十一给调换一番,如今在用来将苏姒霏的孩儿送出宫,倒也并无旁人发觉。
苏姒霏所出的是个女儿,如今还未满月,娇弱的很,模样也与苏姒霏极为相似。苏氏原本便是苏姒霏的姑母,眼下瞧见苏姒霏的孩儿,亦是心疼不已,二话不说便打算将娃儿养在身畔。反正先前连一个皇子都养在秦国公府,现下也不差一个普通娃儿。
女娃娃取名清扬,出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清扬被养在苏氏身畔,却不好赐姓,在秦国公府中,当成小姐教养着。
先前楚尧曾经言道,不让俞蕴之再对齐太妃出手,毕竟齐太妃是楚孟生母,且母家势力亦是不弱,若是被旁人抓住把柄,之于俞蕴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原本俞蕴之还以为楚尧只是说说罢了,并不会真对齐太妃出手,却未曾想到,只过了半个多月,便传出齐太妃行厌胜之术,且在琼沅宫寝殿之中摆放了一个巫蛊娃娃,上头正写着太上皇的生辰八字!
厌胜之术本就惹人生厌,前朝之时因着厌胜之术,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在宫中发觉这般腌臜之事,事情自然不能善了。后宫之事楚尧不宜插手,但安太后早便厌了齐太妃,但却一直未曾寻着机会处置于她,眼下厌胜之术便是一个契机,自然不好错过了。
先是将琼沅宫中的宫人打入慎刑司,酷刑之下必多冤狱,如此倒也真有几人承认瞧见齐太妃在寝殿之中缝制巫蛊娃娃。证据确凿之下,齐太妃即便再是辩驳,也并无他法。幸而后来楚孟入未央宫求情,这才保住了齐太妃的一命。
如今齐太妃与三皇子楚卿落得一个下场,被贬为庶人,即便接到献王府中奉养着,以齐氏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定然也不会安生。
话说如今岑琳琅肚腹之中的娃儿也算不得小了,足足五个多月,先前听吴太医说过,瞧着这胎象好似是个女娃娃,如此也算不得碍事儿。大乾王朝的公主虽说是金枝玉叶,但日子说是并不如何好过,若是男子娶了公主的话,手中实权必须交出,只能得了一个虚职混日子,即便再有才干也不例外,就怕驸马弄权。
已然被贬为庶人的三皇子楚卿,他的亲生妹妹楚嫣然,虽说早便发嫁了,但也只不过嫁了一个正五品的太医,且这太医虽说出身清贫,人却有几分傲骨,哪里能忍住楚嫣然那副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如此一来,夫妻之间越发闹的僵了,驸马现下已然到了过公主府而不入的程度。
不过楚嫣然出宫建了公主府之后,倒也将吴采女给接了出去,至于贬为庶人的楚卿,虽说不能与之相见,但却常常送过去一些财物,只不过都被楚卿一一退回了。楚卿本就傲气,哪里能受得住自己嫡亲妹妹的接济?本就是成王败寇,他如今保住性命,已然是极为难得了,又何须肖想些旁的?
这些事情自然瞒不住楚尧的耳目,这厮得知了楚卿的消息之后,还在俞蕴之耳畔赞了一番这个弟弟,若非楚卿当时太过急躁,且信了紫阳老道的话,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转眼又是四个月,今日便是岑琳琅临盆的日子。
早在辰时,岑琳琅肚腹之中便绞痛的厉害,俞蕴之得了消息之后,赶忙去了琳琅院中。到了寝殿外头,发觉安太后已然落座于八仙椅上,看来这位对岑琳琅肚腹之中的娃儿真真是看重的很。
不过若是岑琳琅真产下女娃娃的话,那之于安太后也便没甚用处了,也不知一颗弃子还能否得着太后的青眼?
听得寝殿之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俞蕴之面色如常的冲着安太后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母后请放心罢,岑妹妹一直是个有福的,这一胎定然能顺利产下贵子,届时母子均安,真真是极好的。”
闻声,安太后掀了掀眼皮,淡淡的扫了俞蕴之一眼,道:“若如你所言,便好了。”
正说着,齐玲珑也入了琳琅院中,因着齐玲珑产女有功,如今这小娘子也被封了从一品的妃位,品级低的妃嫔见着齐玲珑之后,也要极为恭谨的福身行礼,道一声齐妃娘娘安。
齐玲珑先是冲着安太后福了福身子,随即便行至俞蕴之身畔,附在其耳畔轻声道:“听闻岑琳琅肚腹之中是个女孩,也不知是真是假?”
俞蕴之缓缓摇头,凤眸之中现出一丝笑意,道:“等着吧,听说已然发动一个时辰了,想来要不了几时,这孩子便会平安产下。”
岑琳琅自打怀孕之时起,吃穿用度在禁宫之中都是头一份儿的,便连俞蕴之都及之不上,毕竟有安太后这一尊大佛压在俞蕴之头上,即便楚尧有心,也不能越过孝道去。
饶是如此,这一胎也是有些凶险,自打辰时俞蕴之等人到了琳琅院,等到天色渐晚,岑琳琅叫喊的声音已然有些虚弱了,孩子仍旧未曾出世。
此刻安太后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如今楚尧膝下不过只得了楚玉衣这一个公主而已,若是再添一个男丁,手中的筹码也便更多了几分。
琳琅院中的宫人手中端着的铜盆,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寝殿之中送出,瞧着真真瘆人的很。如今已然入了十月,因着怕岑琳琅着凉,所以琳琅院中早便燃上了银霜炭,自然暖和的很。不过越是温暖,那股子血腥气便越发浓郁,让俞蕴之也不由有些犯恶心,只不过用了几盏清茶罢了。
直到戌时,岑琳琅方才极为艰难的将孩子产下。吴太医行医多年,果真未曾料错,岑琳琅当真产下了一个女娃娃。安太后得知此事之后,面色登时一变,狠狠刮了俞蕴之一眼之后,便面带怒意的离开了琳琅院中。
俞蕴之受到安太后的冷遇也算不得少,此刻只不过被瞪了一眼,她亦是并不如何在意。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孩子身上的血污已然被乳母拭净,抱在藕粉的襁褓之中,皮肉通红,五官蹙在一团,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模样。
正待此刻,俞蕴之忽的听得外头传来内侍尖锐的通报声。
“陛下到。”
算算时候,楚尧已然下朝好些时辰了,却在此刻才赶到琳琅院中,显然对岑琳琅这一胎算不得重视。
今日楚尧着了一件墨蓝色的长衫,黑发梳起,更显俊朗,他先是冲着安太后抱拳行礼,而后便站在俞蕴之身畔,望着乳母怀中的襁褓,眸光扫过襁褓之中的娃儿之时,鹰眸中现出一丝柔和之意。
“这孩子生的不错,便叫舞衣罢。”
得了楚尧赐的名儿,楚舞衣便成了当朝的二公主,虽说生母岑琳琅位分比之齐玲珑要低上许多,不过有安太后疼宠,想来日子也算不得难过。
赐了名儿后,楚尧也未曾打算再在此处多留,微微抬首,好似漫不经心地望了俞蕴之一眼,俞蕴之对上楚尧的鹰眸,颇有些受到蛊惑之感,与齐玲珑说了一句之后,便跟着楚尧一齐离开了琳琅院,也半点儿未曾将岑琳琅放在心上。
先前被禁足在藏青院之中的冯蓁儿已然解了禁,不过因着她对齐松玉使出的手段着实算不得光明正大,所以禁宫之中的小娘子对她也多了几分厌恶,不欲与冯蓁儿相交。
之于齐松玉,满月宴便是由她亲自操办的,不止枣泥糯米糕这道小点出了岔子,便连楚尧都被歹人刺杀,且这歹人即可便自刎当场,也难以寻出证据。闹出这么多的事情,即便安太后瞧中了齐松玉的相貌,近来也不欲太捧着这小娘子。
俞蕴之跟在楚尧身后,径直回到未央宫中。未央宫的书房有侍卫看守的,旁人也不能妄自入内。俞蕴之抬手搭在雕花木门上头,轻轻将木门推了开,随即迈过门槛,缓缓行入其中。
待行至博古通今架时,便见着软榻之上稳稳的坐着一个小娃娃,这小娃娃五官生的极为精致,面皮好似冰雪雕琢一般,生的玉雪可爱,且与林之有七分相似,不正是和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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