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藏器心惊胆战地走出老宅,心湖之上的小龙宫仍旧未曾平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本就不是虚言,心湖之上的小龙宫中的水运器具,给那谦谦君子的肃杀秋风吹拂过后,竟然绽放出了类似于法宝一般的毫光,这让狻猊藏器大喜过望,它凝炼精粹水运的缘由本就是要将心湖之上小龙宫中的水运器具精炼成近乎法宝的存在,只是君子一言,自己小龙宫内的水运器具就初现了法宝毫光,这如何不让狻猊藏器感到欢喜?
跻身中四境的修士,脱了下五境的胎息,就须得在周身窍穴之中开辟“洞天福地”,以洞天福地之形势来吐纳天地灵气与山水精粹,但是既以在周身窍穴之内开辟出“洞天福地”,那就犹如真正的洞天福地一般,须得镇压住自己所吐纳的天地灵气和山水精粹,这就要寻找与自己大道之行相适的本命法宝,人有五脏六腑,而这五脏六腑所需要的镇压法宝,也是各不相同,而像狻猊藏器这样的真龙血裔其实已经是大大地占了便宜,它们没有寻常修士的五脏六腑中的驳杂气息,一身的气息浑若天成,秩序井然,只需要凝炼自身的大道之行,便可以轻松跻身到上五境,这就是有余与不足。
如今狻猊藏器地修为虽然尽失,但是窍穴福地洞天与心湖之上小龙宫之内的水运器具却一刻也不曾停止,生生不息地吐纳着天地灵气和山水精粹,这也是他如今所能掌握的唯一的保命手段。
小巷中,本来就没有人,而巷口的一对老夫妻一早就出去寻摸些可以维持生计的活计,这世道,根本就是养不了闲人的,活到老,就得苦到老,那所谓的天伦之乐,只怕还得是那些簪缨世族才能享受得到,养家糊口始终伴随着这些在衣冠世家眼中的平头百姓的一生。
所以,小巷中静悄悄的,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狻猊藏器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莫名让它想要至那气息的主人于死地,就仿佛是天敌一般,不过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况,狻猊藏器不由得强压下了心中的厌恶。
一个身着桃色襦裙的女子从小巷外走来,迎面而来的是令人心猿意马的香风,但是这柔媚的旖旎之中,却有股炽热扑面而来,这让狻猊藏器本就强压下的厌恶刹那爆发。
冰寒与炽热,本就是两个极端,相互交织碰撞,犹如两群所向披靡的铁骑轰然相撞,那气势,却远远要比铁骑凿阵要迅猛千百倍,这是冰与火之歌。
水火不容,这本就是天地间的道理与规矩,水可灭火,而火也可以烧干水,二者之间,在物与物之间,还可以有个缓冲,但是在人与人之间,却连个缓冲的境地也没有,这是大道之争,如何能够去优柔寡断,你死我亡,这才是大道之行的39真谛,大道至简,大道无情,绝非只是薄凉的言语,踽踽独行,大道独行,这个道理,永恒不变。
两道目光的碰撞,在所难免,也在意料之中,水火之争在狻猊藏器与巷口的女子身上,就是不容,你死我活的境地。
但是这一人一狗却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如此看着对方,炽热与冰寒相互交织,这小巷中忽冷忽热。
良久,身着桃色襦裙的女子开口道:“堕落到如此境地,竟甘心去当一个寻常的废物的走狗,真龙血裔的脸面可是都给你丢光了,你就不该自我了断以谢罪吗?”
这身着桃色襦裙的女子,正是徐白露身边的侍女,蒹葭。
狻猊藏器自然不能开口说话,只是这个血脉不纯的血裔,竟然就是自己大道之争的对立之面,而境界竟然还为跻身中四境金丹修为,若不是狻猊藏器修为尽失,只怕这时候,这个大言不惭的血脉不纯的血裔早就身死道消,虬龙本就是真龙血裔之中的旁支,虽然有真龙之形,但却根本就没有真龙之势,但是这虬龙却也可以真正化龙,但是其中最是天堑的一道关卡,却是吞食真龙,如今的森罗天下,真龙早就成了记忆,这虬龙化龙,本就是一句虚言。
狻猊藏器以心湖涟漪不屑道:“血裔的脸面?你也不是化作人形在这曾经根本不屑一顾的人间蝇营狗苟,血裔的脸面,早就只是句空话,哦,也对,像你这等只会逞口舌之利的,若是不说上两句,也着实是为难你,看你这等的好模样,莫不是在哪家秦楼楚馆,满楼红袖,去做那万人采,人尽可夫的龌龊勾当?”
狻猊藏器这番话,委实是尖酸刻薄到了极点,就算是涵养再好的,也会火冒三丈,虽然蒹葭的出身是真龙血裔,但她给赵谦之封印之后,便一直久居在深宫大内,纵然也听过些许刻薄尖酸的言语,但好歹也是些贵族女子,再不济也是大家闺秀,话语再怎么刻薄恶毒,也就是那几句,听得狻猊藏器这番尖酸刻薄又恶毒的话语,蒹葭眸子中的炽热骤然爆发。
狻猊藏器见蒹葭恼怒,心中不禁犯了意味,自己这话,确实是解了气,但是这二者相争的事,它却根本不曾想过,虽说这蒹葭还远远未到中四境金丹境界,但是收拾它却是易如反掌,念及至此,原本不可一世的狻猊藏器陡然间从心了,只是,这水火大道之争,却由不得退却,退了,从心了,那也就是输了。
狻猊藏器强打起气势,装作毫无惧意,将蒹葭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回敬了回去,一时间,这本就寂寞如雪的飘絮巷,剑拔弩张,但是,蒹葭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虽然气极,但她却清楚自己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自然不会因小失大,道分先后,大道亦然。
狻猊藏器正待开口,却听见一个极为慵懒的声音道:“好了,蒹葭,我们该回去了。”
而原本气势汹汹,蓄势待发的蒹葭闻言,陡然间安静下来,收敛了那令人窒息的气势,转身走出飘絮巷,只留下狻猊藏器,在那里呆愣。
许久之后,狻猊藏器才缓过神来,自己给人狠狠地摆了一道!!
与此同时,徐白露牵着蒹葭的手,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一言不发,权谋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但是如今却又不得不去了解权谋,想登上皇位,权谋手段必不可少,帝王心术,赵谦之可以教他,但是这权谋,却只能自己去领会。
而蒹葭显然会错了意,见徐白露一言不发,只当他是为了那气运之争而心忧,便开口道:“公子不必忧心,蒹葭定然会让您安安稳稳地拿到骊珠,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废物,就由蒹葭去料理。”
闻言,徐白露道:“不必,这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不必执着。”
徐白露如今唯一的心思,就是如何才能登上皇位,骊珠的气运,他倒是不去重视,因为赵谦之曾经说过,外物终究只是外物,就算拥有着巨大的力量,那也是无根之水,长久不了,原本徐白露还以为自己来这龙场镇就是为了那莫名江下的骊珠,只到如今,他才想明白,原来赵谦之让自己前来的缘故,这骊珠反而成了不重要的。
只是蒹葭却没有徐白露这等的胸襟,只当是公子不愿与这等的废物打交道,那自己就必须要为公子铺平前路。
蒹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王元宝就有了杀心,而方先生方两的那一番话,更是坚定了她的执念与杀心,如今气运之争已经趋近浮出水面,这样的念头早就蠢蠢欲动,只是迫于徐白露的压制,才没有真正去实行,而因为误解了徐白露的话,蒹葭对于王元宝这个“主人”的杀心骤然又起,再也压制不住。
徐白露只当蒹葭是有些过于操劳,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蒹葭心中却有了计较。
…………
茶馆之中,苏有生面不改色地揭开所谓真相的外衣,层层抽丝剥茧,就像是吃饭时一样,将那些个鬼蜮的人心,娓娓道来,茶盏中的碧青色茶水,换了几次。
有人在你眼前,直接将真相的外衣脱下,这等的冲击,只怕不匮于平地惊雷一般,王元宝目瞪口呆地听着苏有生所说一切,原本内心的焦急,早就给这冰冷惨酷的现实给扑灭了,王元宝面前的犹如白玉般的茶盏中的碧青色茶水早就凉透了,但是王元宝却丝毫不觉,端起茶盏,一口喝下,凉透了的茶,莫名地有股直透心底的苦味。
这苦在口中缓缓荡开,让人不由得打起精神,苏有生不再开口,所说的这些,原本就是老秀才一脉的事功学问中的一部分,只是方两还未教授给王元宝而已。
王元宝抬头,看着苏有生认真道:“那,陈越他,,当真……”
那个字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但是苏有生早就看出了王元宝所想的,淡淡开口道:“既是,也不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王元宝闻言,连告辞也顾不上,急匆匆冲出了茶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越还有其他的结局,而苏有生的话,却重新打开了一扇门,门后,到底有什么,只能自己去看。
苏有生望着越跑越远的王元宝,嘴角上扬,她所做的,自然没有坏了龙场镇上的规矩,不过是讲开了事功学问,至于王元宝能领会多少,那就不是苏有生该考虑的事情了,赌注她下的足够多,输赢皆在一人身上,苏有生不吝去给王元宝更多东西。
…………
姚经看着手中的剑书,竟然有些想笑,两方皆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要为了有些虚无的气运之争,发了战书,要单独与自己一较高下,胜者王,败者寇,输了就要自己退出龙场镇,这就是剑书中所讲的,而姚经最想笑的,却是一介还未跻身中四境的女子,在攀山五境就敢挑战自己这个即将跻身七境的兵家武夫,说好听些,这是勇气可嘉,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不自量力,姚经所笑的,二者皆有,但这其中不免有敬佩,一介女子尚且如此,南楚却依旧龟缩在残山剩水之间,满朝的男人,就跟没有卵蛋的阉人一般无能,一介女子都比南楚满国男子有勇,这也当真是可笑。
不过姚经却没有因为裴苇是个女子而托大,自己这五百重甲军,本就是在明处,而裴苇敢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下战书,那必定有所依靠,这些,姚经这个久经行伍的兵家武夫可要比裴苇精通地多,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早就在姚经心中深深铭记,这捉对厮杀,姚经不惧,这兵不厌诈,他更是不惧。
剑书之上,三字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