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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说过我们分开吧这样的话，不是吗？”肖劲迟疑着说出这句话，心中万般复杂。这段时间没有见她，连他也以为两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可听她讲出这样的话，他还是不能接受。
“是，你是没说过，我对你也没讲过，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牵系说断就会断了，根本不用特意去讲出来，出事之后你不是也一直在逃避么？”穆凝仰头看着他，脸上不露半点情绪。
肖劲被她的问话噎得哑口无言，他的确在逃避，逃避面对她，那样就不会愧疚，不会因为见到她想到父母而痛苦。他曾想过就这样算了，穆凝离开他对她而言是种解脱，她会遇到新的人，爱上新的人，嫁给新的人，跟对方过一辈子。他已经不敢去想穆凝跟他还会有什么未来，他想到的唯有放手跟成全。
“我是在逃避，”肖劲坦然承认，“我怕见到你以后，我们两个之间会更加无法挽回，不见面的话至少还能当做我们仍是朋友，关系生疏了，但还能彼此祝福。但现在你生病了，又有了孩子，你身边没有可靠的人，一个人会很辛苦，如果你没有恨我恨到不想见到我的程度，我想陪在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没恨你，”穆凝轻声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至于其他事情，我也不能保证会比你做得更好。不恨你，也不爱了，就是这样。”
她说不恨，肖劲心上已经被捅了一刀，她又说不爱了，那把刀像是被什么人攥着刀柄，用力绞了一下。胸口所有的情绪集聚上来，他喉咙痛得厉害，一字字问道，“不爱我了，所以才不想要孩子的？”
“也不是，”穆凝挤出点笑容，“你应该从邓医生那里听说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要孩子，就算我想留，身体也难以承受。我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我不想因为他在我以后的人生里留下遗憾。”
肖劲脸色发白，他闭了闭眼道，“好，但至少你做手术的时候我要守在手术室外。”
“不用，我已经给我爸打过电话，他会过来。而我想，他并不想见到你。”
听到这里，肖劲只剩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他拿上外套，说：“好，我不过去。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手术时不要紧张害怕，邓医生做过不少这方面的手术，成功率很高。没了……孩子，手术时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你放心就好，一定没事的。”
穆凝只是紧抿着嘴唇不讲话，肖劲低头望着她比以往更为倔强的眉眼，许久以后不得不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脚步就越沉，心里却越空。
回身关门的时候，肖劲恍惚感受到穆凝追过来的视线，他抬头去看，穆凝已经背对他蜷缩着躺在沙发上。
门关上，客厅里只余啪嗒一声响。
穆凝缩在沙发里睡了，许久以后醒来，她起身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打电话。
那边接起，声音竟有些严肃，“你好？”
穆凝说：“Frank，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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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飞机降落，穆凝在机场大厅见到了保罗。他穿得很正式，有点像刚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赶过来。保罗察觉到穆凝的目光，竟然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是Juicy让我这么穿的。”
“Juicy？”
“哦，她是我哥哥的女儿。”
保罗将穆凝带回了Frank家，曾帮叔叔打扮的的Juicy立刻迎了上来。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脸蛋很漂亮，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穆凝往里走，见到一个亚洲人长相的女人走了过来。
保罗介绍道，“她是我大嫂，Ann。”
“你好。”穆凝问候道。
对方立刻接口，“你好，我叫柳安，跟你一样是中国人，你叫我安就好。”
穆凝想起保罗在中国时的表现，忽然领悟他们兄弟二人在对女人的审美上惊人的一致。
柳安身上还系着围裙，她去厨房摘了回来，坐到穆凝身边，Juicy顺势坐到柳安腿上，又辗转到了保罗怀里。
柳安摸了下Juicy软软的头发，转头对穆凝道，“穆小姐，我问你病情的事你不介意吧？”
穆凝笑了笑，说不介意。
保罗在一旁插嘴道，“我大嫂之前也是医生，她是我父亲的学生，后来认识了我哥哥，两个人恋爱结婚，一直到现在。大嫂之前也生过病，自那以后我哥哥就不允许她出去工作了，她现在是全职太太。”
穆凝点了点头，柳安道，“我之前生病很严重，好在手术很成功，我听Frank讲过你的事，你的情况应该还算是比较乐观，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自己，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手术对孩子的影响多大？”她转头看向Juicy，小姑娘看起来聪明伶俐，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柳安也下意识地看了女儿一眼，转过头道，“她两周岁以前身体很弱，体重一直不怎么长，会跑会跳吃得多了，身体好了很多，不过现在比同龄人个子要矮，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或许他不会受到影响也说不定。”
穆凝笑了笑，她知道柳安在安慰她，Juicy已经算幸运，而她不能保证自己的孩子也能有这份幸运。更何况，万一是更加不好的结果呢？
“那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做手术，等孩子出生以后再做的话，我的病情可能会恶化到哪种程度？”
柳安沉默了下，说：“如果你不接受手术，两个月以内你的视力会完全丧失，接下来的情况难以下论断，但是肿瘤一旦恶化，病情将很难控制，脑部的手术不同于其他地方，一点小问题都会变成很大的问题。就像我那时候就受了很多苦，治疗本身已经痛苦，加上怀孕，你的身体、心理都会接受很大的挑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来之前就做好思想准备了。”穆凝一字一句说得异常坚定。
保罗心里一震，看气氛严肃起来，忙道，“我父亲是德国做脑部手术最厉害的人，大嫂因为是家人，父亲说潜意识里会感到紧张，将手术交给了其他人做，手术还是很成功。你没有打算嫁给我，我父亲就不会有那方面的压力，手术由他来做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你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柳安笑了一下，Juicy似懂非懂地点头，穆凝笑道，“很长时间不见，你的中文有长进啊。”
“过奖了。”
谈笑过去，又回到正事。
柳安说：“既然你坚持，那等父亲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确定病情稳定了，你就可以回国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手术。”
柳安的表情给穆凝吃了一颗定心丸，穆凝点头，“麻烦你们了。”
接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保罗的父亲赶了过来。一起吃过午饭，他带穆凝去医院重新做了身体检查，柳安跟保罗也跟着。目前的病情还算稳定，只是穆凝目前的视力是个问题，保罗自告奋勇要当护花使者，被穆凝婉拒了。
晚饭前穆凝回到订好的酒店，正要打电话叫餐，保罗的电话打了过来。
“有什么事？”
那头是他热情洋溢的声音，“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一家中式餐厅，味道特别正宗。”
穆凝确实有点饿了，便答应下来。
下了楼，保罗一动不动地立在车边，她走近了，保罗才像活过来一般，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了再将车门轻轻合上。
高大英俊的男人绕过车头，夕阳洒在他肩上，穆凝透过车窗玻璃望过去，视线远远地落在街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
从这个角度来看根本看不到什么。
保罗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穆凝慢慢收回视线，对身边的人笑了笑。
车子开出去，穆凝从后视镜里向后看去，那辆车仍旧停在原地。直到车子转弯，那辆车一下子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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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以后，穆凝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病情还算乐观，视力虽然下降了很多，但没有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柳安将她接回家亲自照顾。
穆凝白天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柳安跟Juicy也会一起。Juicy对穆凝肚子里的小宝宝充满好奇，有时候感兴趣的劲儿让柳安都吃醋。晚上穆凝会待在卧室里跟肚子里的孩子聊天，给他念故事，看不清故事书了就自己发挥。她给他听不同的音乐，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保罗的父亲说穆凝的情况很好，回国基本没什么问题。
穆凝要离开，保罗跟Juicy都非常不舍。在飞机场，Juicy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论柳安跟保罗怎么劝都没有用。
柳安说Frank去中国工作她都没有哭成这样子，穆凝看了很心疼，蹲下身来跟她讲话，低声劝了一会，Juicy总算止住了抽泣，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穆凝眼底也有泪意凝聚，在眼泪滴落之前，她站起身，对三个人告别。
同行的还有一位医生，是保罗父亲的学生，她来中国游玩，顺便在路上照顾穆凝。这应该是保罗父亲的安排，穆凝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中国C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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