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芸却有些不明白,“师傅想到什么了?”
“芸儿,你想想,这阵子城里是不是多了好些人?”华佗提醒道。
“是多了好些逃难的人。”董芸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变,急道,“我也明白了。大街上生病的人也多了许多,是不是会有更多人的人生病?”
华佗看了刘墉一眼,只见刘墉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由得心头大震,顿时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之中。华佗喃喃道:“难道又要面临一场疠疫吗?”他太了解瘟疫的残暴了。汉末时战争不断,四处皆有暴尸荒野者,逃难的灾民更加剧了疫病的传播,各种传染病肆虐,全国死亡人数竟达二千余万人。曹操《蒿里行》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诗句便是这时的真实写照。
“华先生也无需太过担心。在应付这种由微生物引起的疫病方面,西医却是比中医要高明得多。”刘墉安慰道。
华佗又惊又喜道:“请公子为老朽详加解说。”
“西医中对于这种由微生物引起的疾病有个专门的名词,叫传染病。”刘墉看着这两人疑惑的眼光,又只得当一回老师,继续解释道,“这些微生物进入我们的身体内,引起发病,出现症状,叫做感染。生病的人将病又传给其他人,让更多的人得了相同的病,这就叫传染,这种病就叫传染病。它的特点是最初只有一个或几个人得病,然后是很多很多人发病,而症状都很相似,比如说伤寒。”
“其实在我们这儿也是有专门的名称,叫疠疫,也叫瘟疫。”华佗点点头,又郑重地道:“公子请再讲。”
“西医的理论中传染病有三大要素,分别叫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下面我分别解释……”刘墉侃侃而道,“所谓传染源,是指已经患病的动物、人等;传播途径是微生物从患病人到感染健康人的方式,比如说肺痨必须要接触到病人的痰渍,破伤风必须要有深的刀口,传播途径又可细分为直接接触、蚊虫叮咬、交配传染……”
“大哥,你坏死了。”董芸“啊”的一声,轻啐一口,小脸胀得通红。
刘墉笑道:“我说的可是医道,偏你想歪了。”
董芸脸上更红,嘤咛道:“你才想歪了。”
刘墉不去理她,继续说道:“第三个叫易感人群。就是说有的人对某种微生物特别容易被感染。比如说大人不容易得百日咳,我们人不会得猪瘟。”
董芸又是“嗤”的一声轻笑,却听刘墉又道:“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切断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中的任何一环,那么传染病也就无从传播开了。”
“公子的意思是伤寒也是有法子可以防治的?”华佗欣喜若狂。
“正是。比如说传染源,我们可以通过治疗让那些生病的人好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没治好,这时我们便要重视后续的处置。比如说要焚烧尸体以及他们用过的衣物,配制药水如生石灰、草木灰等等把这些病人用过的器具、生活的周围都进行消毒,把这些致病的微生物杀死,这样就没有可以传染给健康人引起发病的微生物了。
“第二是切断传播途径。比如说疟疾,也就是‘打摆子’,是由蚊虫叮咬引起的,所以平时的灭蚊就显得极其重要。对于已经发病的人,我们便将他们与健康的人分隔开来,不让他们有接触的机会,这样也不会传染了。
“第三,易感人群。就是要将容易感染的人变成不易感染的人。”
董芸讶然道:“难道也要用石灰撒在身上,那不是很难受吗?”
刘墉、华佗哈哈大笑,华佗道:“芸儿别着急,你那大哥自有办法的。”董芸也想这个法子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刘墉笑道:“要使人变得不易感法子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平时多锻炼,增强抵抗力,然后是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第三,适时服用一些有效的药物。如此三管齐下,即便有疫病发生也不会引起大的流行,更不会造成大的死亡。”刘墉暗道,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接种疫苗,那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呢,可惜现在没这个能力和也没这个条件。
“听刘公子这一言,老朽茅塞顿开。公子可是已有了应对之策?”
刘墉点点头道:“咱们的先贤很早就提出了‘治未病’这个概念,这里面其实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未病先防,二是既病防变,都是强调预防为先,未雨绸缪。如今市镇上的病患越来越多,得及早采取措施,防患于未然,以免小病酿成大疫,到时悔之晚矣。”
“公子所言甚是,这得虞县长颁布文告,立时施行才成。”
“在下正是此意。因而想请华先生向虞县长陈说利害,尽早施行。先生乃当世名医,您说的话可比我这个半吊子可有分量得多。”
华佗哈哈一笑道:“公子放心,老朽明白了。”
华佗便和刘墉一同来见虞翻,华佗将此情形一说。此情早多有属下的禀报,不过虞翻并没太放在心上。这也难怪,荆襄一带受黄巾之乱影响甚小,粮足民丰,人心安定,虞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大疫流行时造成十室九空的凄惨景象虞翻却是知道的,如今想到城中病患众多,不禁胆颤心惊,阵阵后怕。
虞翻离席长揖在地,颤声道:“先生可有何补救之策。”
华佗将虞翻扶起,抚慰道:“县长无需多礼,老朽已将防治之策尽托于刘公子。县长依策施行便可。”
虞翻对华佗的医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连连拱手道:“如此便妨劳公子了。”
刘墉安慰道:“县长也无须太过担心。在下觉得这只是平常时疫,虽不可掉以轻心,却也无须谈虎色变。”
虞翻神色稍安,仍道:“公子何以知是平常时疫而非瘟疫流行之兆?”
刘墉正色道:“城中患病之人虽多,病势却不沉重,因病而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此便是明证。再者,若是瘟疫,便不止本县发病,这数月里,县长可曾收到过邻县有大疫的通告?”
虞翻点点头,心放下了一半,又道:“如今各县虽各自为政,不过平日也常有联系。本官确实没有得报此类消息。公子,依你之见我县应当如何处置?”
刘墉道:“虽说是时疫,却不能放之不理,以免小疾酿成大疫。在下建议先设立个指挥部,就叫富义疫病紧急防治领导小组,由县长任组长,县丞、县尉及我为副组长,下面分别设三个小组。”
虞翻插话道:“本县小,故没设县丞。就由本官来兼任吧。”
“那就由县长、董大哥和我分别带领这三个小组吧。”刘墉顿了顿,接着道:“县长掌管全局,主管后勤保障组,职责是颁布文告,人员分配,筹集钱、粮、药物等各物资等;县尉董袭主管治安保障组,职责是组织各乡、亭对辖区内疫情进行摸排,发现有发烧病患者立即向疫病处置组报告,组织捕快、巡防、民团对环境消毒、查处违法行为、处置突发事件等。在下负责疫病处置组,人员由营中军医、城中郎中及部分军士组成,主要职责是对送来的各类病患统一进行医治,以及对病死患者的无害化处置等;”
“等等,刘公子,老夫怎么越听越心惊啊。”虞翻皱着眉头,不解地道,“公子既说是寻常时疫,何必全城动员,闹得人心惶惶?有这个必要吗?”
“表面上看确实动静很大,有些小题大做。”刘墉诚恳地道,“在下这么做一举两得,既能将可能发生的大疫消灭在萌芽中,各小组又能在处置过程中发现弊端、积累经验,以防当真有大疫时措手不及啊。”
虞翻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却下不定决心。刘墉沉声道:“县长,非是在下杞人忧天。淮南、徐州离此不远,袁术、曹操、吕布各势力犬牙交错,战争一触即发,到时大批灾民逃难至此,若无处置经验,如何应对突发的瘟疫?”刘墉对此是有深刻体会的。他辖区里面有一个养鸡场,自以为管理很到位,听不进刘墉的建议。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禽流感,立时让管理者慌了手脚,面对疫情束手无策,虽然立即断然采取了措施,却仍不免全群覆没,损失极其惨重。
虞翻叹道:“刘公子,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本县不一样啊,这样一闹腾,全县必定大乱,富户举家逃离,商户关门歇业,以致米珠薪桂、人心惶惶,更有无良之人于中挑唆,谋以私利,本县如何安抚,如何应对?”刘墉一愣,自己怎么没想到啊,还是年轻没经验啊。
华佗在旁道:“老朽倒有个法子。”
虞翻大喜道:“华先生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华佗笑道:“咱们先贴一个通告,只说是一个寻常的演习便是。”
虞翻赞道:“妙啊。”刘墉也恍然道:“华先生这个主意好啊。咱们只需说明要在什么时间段,在什么地点搞一个疫情处置应急演练。百姓知道不是真的有疫情,便不会恐慌,这样咱们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疫情处置及演习都完成了。”
虞翻笑道:“那就这么办吧。公子处置疫病还需本县做些什么?”
“便是扑疫需要的药材、物品了。正好,芸儿送来了。”刘墉从董芸手中接过一卷竹简呈给虞翻,“这是在下拟的要购的药材、物品等物。”虞翻展开一看,轻声读道:“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地丁、穿心莲……生石灰、硫磺、硼砂……啊,要这么多样啊?”
虞翻再看后面的数量,吃惊不小,“数量怎么也要这么多?”
刘墉拱手道:“这里面有些是用于治疗的,有的是给没病的百姓预防用的,更多的是为以后大疫时准备的。”
虞翻问道:“咱们便只准备治疗的用量成不成?”
刘墉摇摇头道:“恐怕不成。一来有些人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已经得了病,只是我们还没看到很明显的症状,这部分人不能忽视;二来现在药价还相对较低,可以大量购买,一旦时局有变,恐怕有钱也买不到了。”
虞翻苦笑道:“刘公子的想法都对,只是县里自有难处。你那里需要如此之多的药物和物资,老夫纵有通天的本事却也不能凭空变出那么多钱来啊。”
刘墉微微一笑道:“县长,可以先买一部分,剩下的也不用着急,因为我们就快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