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这话表面看起来是给了这些降兵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道回去有什么用,不就是因为家园被毁,无法生存才出来做贼的吗?如今好多地方的田地都还荒芜着呢,就算可以种庄稼可谁能保证秋后自家能得到多少呢?与其再做强盗,还不如当兵吃粮呢。果不其然,众俘虏商讨一番后纷纷表态要留下来。刘墉、董袭等虽早料到会有大多数人留下来,却没想到竟无一人离开,倒有些意外,最后一统计,居然有近四百人。
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刘墉叫众俘虏自行推选出李贵等几个比较服众的作为统领。那几人见不仅没有获罪还受到重用,无不感怀,皆拱手致谢。
官职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得有朝廷的任命,看来要想其他办法。刘墉召集了董袭、周仓、裴元绍及俘虏中推选的五名统领开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各位,按照朝廷那套任命军职是不可能的。但为了军令的上传下达,又必须要有职位。我的打算是每十二个人为一个班,三个班为一个连,三个连为一个营,三个营为一个团,各级分别设正、副职各一人,剩余的人组成一个特务连。我为团长,负责特务连;董县尉为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周仓为第二营营长,裴元绍为第三营营长,你们五位分别是各营的副营长、特务连的连长、副连长,各位以为如何?”
既然长官都这样发话了,而且又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众人都拱手遵命,接受了刘墉这种现代军队里所采用的官职。刘墉又发令道:“今天诸位都很劳累,我们明日再来调配各部的人员。诸位仍回本部,集合手下兄弟,明日正卯时前率领部下至东城外树林边的空地边集合。李贵,你为令官,明日按时点卯。诸位,可别迟误,否则军法从事。”众人一抱拳,齐声答道:“得令。”那些降兵见刘墉任命自己的同伙为令官更是欣喜和感动。
“这里太过狭窄,一会儿用过饭后董大哥及衙役、捕快回家休息,周大哥则带着你的部下到客栈歇息。在下和今天加入的兄弟便在此处,大家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
此时天色将暗,想到晚间太冷,而被褥又不够,刘墉便让人在场地上生起几堆火,又着人到各家收购稻草麦秸等铺于地下。刘墉深知此时之要务乃是聚积军心,便道:“诸位,我们不打不相识,以后便是兄弟。今日仓促,各位将就一夜吧。在下作为你们的主官,今夜就和诸位一起吃一起睡吧。来,开饭!”早有下属端上菜饭,刘墉却示意给众军先用,拉着董袭和一个个部下见面,挨个询问叫名字、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有什么困难等等。
众人见刘墉、董袭一直忙前忙后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却为人随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觉此番真是遇到了贵人,不由心生崇敬之心,甚而有的感激涕淋,满脸泪痕。
两人走了一圈,董袭将刘墉拉到一旁,一边吃饭一边道:“团长,你这番动作可把众人的心聚拢了。自古治军立德立威,如今立德成了,立威嘛?愚兄有一计,必可立竿见影。”
刘墉微笑道:“董副团长可是要行苦肉之计?”
董袭甚为诧异,叹道:“怪不得县长和军士们都推崇于你,董某正是此意。”
刘墉道:“我本也有此意,却不好意思提出来。说的是,谁愿意挨那大板子呢?”
董袭道:“无妨,只要能尽快聚集军心,受点伤却也值得。王、陈两捕快是我徒弟,对我极是忠心,晚间我交代给他俩便是。”
刘墉沉吟道:“不过,军士误卯,长官也难辞其咎,到时……”
董袭摆手道:“董某长期练武,皮厚肉粗,无妨。再说……”说着压低声音道:“华先生那里有专治外伤的药,止血镇痛颇有奇效,团长就不用担心了。”
刘墉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拉着董袭的手道:“小弟多谢董大哥。”
董袭笑道:“无妨。听你叫我董大哥感觉真是亲切。”
刘墉道:“其实早该如此,你是芸儿的大哥,当然也是我的大哥。以后没旁人的时候我便叫你董大哥,你叫我刘兄弟,这样可好?”
“如此最好。”董袭呵呵一笑,又道:“一会儿我们再去瞧瞧那些伤兵。”
这时华佗过来道:“所有伤者老朽都已诊治过了,几个轻伤的养三两天即可,那两个重伤的,虽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也得静养个把月方能痊愈。”
刘墉道:“多谢先生。华先生,明日辰时还请到营中来一下,在下有还事请教。”忽看到旁边的董芸,又问道:“芸儿,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帮华先生提药箱,帮帮忙啊。”
“依俺看,芸姑娘是来看看你的刘大哥,顺便帮帮忙吧?”周仓一阵取笑,那几个头领跟着哈哈大笑。董芸轻啐一口,俏脸通红。
周仓笑道:“俺觉得芸儿姑娘和刘兄弟挺般配的,你们说是也不是?”其他人又是一阵起哄大笑。董芸大叫一声“周大哥,你……”羞得扭头就跑到一边。
刘墉在周仓的背上猛拍一掌,低声道:“别乱说。芸儿年纪还小呢。”又朝董芸跑去的方向大声道:“芸儿,你送华先生回驿站,明日辰时套个车陪华先生来东门外一趟。今儿我就在这里不回去了。”
董芸忙答应一声低着头跑过来扶着华佗。周仓还待再说,刘墉手搭在他的肩上,一瞪眼手一紧,周仓即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止不住一阵咳嗽,满脸通红。众军士看他吃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刘墉、董芸等瞧在眼里,也不禁莞尔。
安顿好后,刘墉、董袭便和众军丁们一起在柴草堆上和衣睡下。不一会儿,四周便鼾声大作,刘墉却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明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后又应该如何,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迷迷糊糊睡着了。
富义县的东门外原有块极大的荒地,旁边上有一个土堆,是个极好的集合、训练场地。刘墉、董袭等在牢里歇息的人最多,也来得最早。刘墉先吩咐各部将场地草草地整理了一遍,又在土堆上立了根棍子看那日影,再叫人把行刑用的木棒、卧板放上台,等会儿让人在众目睽睽下受刑,这样更有震慑力。
不一阵子,又有营长、连长带着手下陆续来了,只是不见周仓。
待时辰将至,刘墉便令各营列队,李贵点卯。便在这时,周仓终于带着手下众人跑来了,个个累得是汗流浃背,疲惫不堪。那周仓忙叫众人入列,口中却不停地怒骂:“妈的,有两个兔崽子老子一直没找到,还差点害得老子误卯。”手下一人说道:“怕不是跑了吧?”周仓翻了翻白眼道:“哪会跑,他们的银子还攥在俺的手里呢。两个王八羔子,待会儿俺非揍死他俩不可。”
李贵道:“正卯时刻到。”然后对着花名册开始点卯。
正当点卯中,董袭手下的两个捕快兼徒弟刚好误卯到来,等到唱名完毕,周仓那两个手下才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刘墉、董袭偷望一眼,心中不禁一阵苦笑。
刘墉站到台上,眼瞧底下,一看站姿各部兵丁素养高低立判,那些歪歪斜斜、东张西望的是刚打了胜战的,而那些站得笔直、神情专注的却是打败仗的,刘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来不下大力气整顿是不行的。众官兵也都盯着刘墉,看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官长会如何处置此事。
刘墉大声道:“各位,虽然我们曾经以命相拼,不过从即日起我们便在同一支队伍里了,便是生死兄弟,情同手足了。我问大家,一支军队的魂是什么,对!是军心、是士气,有军心有士气的队伍才有战斗力,才能打胜仗。我又问大家,振奋军心、鼓舞士气要靠什么?我告诉你们,就八个字,‘赏罚分明、令行禁止’。现在我请你们相互看看,今日来得最早、站得最整齐是谁?不用奇怪,就是昨天才被我们打败的,今天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弟兄。到底是从正规军队里面出来的,一看就是不一样!这边的别不服气,如果不是我们出其不意先除了严白虎和他手下的佐领,令他们军心大乱,你们真以为凭我们那点实力真能打得过他们吗?错!倘若正面交锋,我们必败无疑!”底下的那些降兵听得心潮澎湃,禁不住拍起手来。
刘墉又道:“既然说了要赏罚分明,那就先说赏,李贵等带兵有方,手下每人赏二两银子。”说到底就是变相的给那些降兵发些饷银,以免差距过大,影响队伍的团结。要知严白虎半世搜刮,所获虽多,但大多财物都揣进他自己及手下众军侯们的私囊,一般兵丁所得极少,所以这些降兵听了刘墉这话,都喜出望外,掌声雷动,轰然叫好。
刘墉等声音稍小些又道:“下面再说罚。我昨日已颁下号令,按时点卯,否则军法从事。可如今还是有人误卯。诸位大多是军营出身,该知误卯乃是死罪。我念各位初犯,且是用人之机,每人重责二十军棍,领官监督不力,重责三十军棍。”
话音刚落,周仓跳起来大叫道:“不服,老子不服。”
刘墉道:“周营长哪里不服?”
周仓道:“昨晚老子给兔崽子们交代得好好的,卯时一刻集合。”又看着自己的两个手下,怒吼道:“你这两个王八蛋,死到哪里去了?”
那两人战战兢兢,颤声道:“昨日不是领了些赏银么?晚间我二人便去酒店吃酒,吃得高兴我等又将店家一并叫来吃喝,哪知喝得多了些,将时辰给忘了。”
众兵一阵哄笑,周仓气急败坏,抬腿就向两人踢去,其他营长急忙拉住。
刘墉冷眼瞧着,道:“周营长身为长官,也应治你督查不力之罪,你可服气?”
周仓仍嘴硬道:“不服。俺也派人去找了的,况且凭什么老子还要多挨十棍。”
这情景把刘墉和董袭原先商议的计划全打乱了,董袭向刘墉递了个眼色,刘墉微微一点头,略一思索,咬咬牙说道:“那好。”抬眼瞧着众军士,高声道:“刘墉身为主官,统御部下不力,着重责二十。周营长,如此你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