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一把年纪了,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怪里怪气,芊蔚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他亲切的带点委屈的语声,五叔是她爷爷的管家兼私人秘书,从她记事开始,他就已经在爷爷的身边工作了许多年,在她小时候住院的那段期间,除了兰若之外,五叔是唯一一个长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她在上小学时,老师让她们写一篇名为‘胜似亲人’的作文,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五叔,她想,这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再贴切不过。
“小姐啊,这是董事长亲自为你安排的职位,你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来顶替了呀……这要出了什么后果,可咋整啊。”
芊蔚看着地面上深黑的影,抿了抿唇,“五叔,秦尔很优秀,她能胜任那个职位的。”
她的话一出,五叔苦恼的声音便从电话那端传来,“这不是优秀不优秀的问题……哎人事部今天约了你那同学来面试,我们也不能出尔反尔,这样好不,我让部门主管再给你重新安排个职位,至于董事长那边,我就跟他说是部门衔接时出了差错……”
“五叔,你直接和爷爷说,我没有时间去实习,让他不要再费心思了,我还有事,先这样吧,代我向爷爷问声好。”芊蔚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任由日光滑过她苍白僵冷的脸庞,却带不来一丝温存,风声泠泠,带动她耳侧的碎发,扬起一段虚软无力的弧。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资料,纸张扭曲,拧成了一道道怪异的形,如同她的人生,怪诞拧曲,被人握在手中支配着不是自己的自己。
手机铃声又响,芊蔚看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咬了咬唇,按下了关机键。
影印店里人不多,芊蔚复印好了资料后走出店门,刚一拐角,迎面就遇上了一名男子。
芊蔚看着眼前的男人,略一吃惊,“……叔叔?”
男人笑笑,露着一排松松拉拉的牙齿,他正是秦尔的父亲,秦政。
“是我,你是尔尔的朋友吧,我记得你上回帮过我们……”
芊蔚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毛,她指尖一颤,问道:“叔叔来找秦尔吗?她现在……”
“不不不……”秦政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垮下,神情似有些羞愧,“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芊蔚的心突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秦政低垂着脑袋,拳头紧攥,声音中带着哀怜,“今天是他们来追债的最后一天,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们说今天再还不上钱,就要去找尔尔,可是我……”说着,他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神魂落魄,自言自语道:“都怪我,我不配做一个父亲,我枉为人父……”
一个接一个的耳光,他下手极狠,很快,半边脸又红又肿。
芊蔚的耳边充斥着响亮的巴掌声,她心一软,上前试图阻止,“叔叔,你还欠人多少?嗯我……我可以帮一点忙。”
秦政一听,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喜色,随即消散,他面露愧疚:“我没欠很多的,就五、五万而已……”
“那么多啊……”芊蔚听言,吃了一惊,她的脸上浮起一丝难色,“我身上没有那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眼前人用力抓住,她惊怔之下抬头,只见男人的眼中氤氲着水雾,眼角凝了泪水,他说:“同学,我知道你和尔尔是好朋友,你肯定会帮我们的对不对……”
“我……”
芊蔚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眼前突地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她整个人被一股力带着往后一退,挣开了秦政紧握的双手,倒在一个温热厚实的怀中。
她一愣,还未反应,耳畔就传来了那把熟悉好听的沉潜语声——
“这一出苦肉计,演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