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莫梓瑶和扞泥的人马却还在半路上。
于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时机,虽然夜袭失败,却仍是不肯轻易罢手,不停地派功力高强之人潜入阮南国的军营中,想要将阮凌政就此斩杀。
只是自上一次之后,阮凌政早已有了防备,这让偷袭之人,几乎每次都无功而返。而他也迅速作出了决定,全营开拔,先撤入扬天城,等待扞泥的支援。
于是,也就造成了阮南国的人马且战且退,退入了扬天城,而于阗的大军却是一路追击到扬天城下的局面。
待莫梓瑶等人赶到时,于阗大军已经将扬天城包围了起来,正准备破城。
当于阗的人见扞泥的援军赶到,顿时慌了神,连忙放弃了攻城,匆匆调转方向,想要撤退,可惜来路被封,他们不得不与扞泥大军交战。
战鼓鸣响,双方一下就厮杀在一起,乱飞的箭矢,挥舞的大刀,高举的长矛。多少人倒下去,后面的人却前俯后仰地冲上去。血腥味儿,在这空气里愈发的浓郁起来。
城中阮南朝的人见是援军到了,连忙鸣兵出击,城门大开,将士们飞快朝外头涌去,与扞泥来了个前后包夹。于阗见状,再无对抗之心,在阮南和扞泥还未将其包严之前,寻得机会退走,但就算如此,仍旧损失了近万兵马。
莫梓瑶坐在马车内,从车窗远远地看着于阗的人马在慌乱退走间留下一地的尸体,不由吁了口气,也幸得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抬眸,望向城墙之上,猛地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心头激动起来,竟忍不住想下轿前去,又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而后又缓缓的退回来,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自己,现在可不是什么瑶贵妃,而是扞泥国的蔌妍公主,此战的军师。
但一想到阮凌政此刻是拖着伤体在指挥时,不免指尖一颤,她多么希望外边传言并非属实啊,可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怕因为自己倒下,而导致军心涣散,定是拖着伤体强装着无碍的模样。
什么事,他都要自己去抗去撑着,努力的撑着,再累,也不能倒下。想着,不免心痛地流下了泪来,又怕被人瞧见,连忙伸手放下了车帘。
而此刻的扬天城城墙之上,阮凌政一身戎装,笔直地站在城墙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面的战况。
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在后面大笑道:“看到于阗这般狼狈,末将心里真叫一个痛快啊,也幸得扞泥的人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还真的很难破这被困之局。”
阮凌政却是冷冷地笑了起来:“不给他们留点惨痛的教训,他们还以为我阮南国软弱好欺!给朕下令,全力出击,围住的人马,全歼!朕要他们知道,阮南朝的国土是不容侵犯的,朕会看着他们一点点地退出阮南朝!朕还要一鼓作气,拿下于阗的……唔……”
他突然伸手捂住嘴闭口不言,修长的手指间粘稠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额角也已是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下,他慌忙伸手扶住身前的城墙。那将军见状,忙上前用手撑住他的身子,低呼道:“皇上!”
阮凌政的目光朝那将军看去,轻轻摇了摇头,道:“朕不要紧,赶紧传令。”
那将军的眸子一紧,朝身边一人说了一句,就有人连忙上前来扶了阮凌政下去,他自己则开始用力擂起战鼓,让城墙下的众人开始全力出击。
黄昏之际,战斗终于到了尾声。扬天城的城门“咯吱”一声缓缓地打开了,里面又涌出一批人马,他们负责打扫战场和迎接莫梓瑶等人进城。
莫梓瑶从马车上下来,就见阮南的一位将军带领着数十人前来迎接她们。那人一过来,便抱拳道:“在下吴山,是这里的统帅,这次便由我为诸位安排住处和驻营之地,如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莫梓瑶闻言,连忙追问道:“怎么不见你们的皇上陛下?陛下他可还安好?”
吴山见说话的是名女子,不禁一愣,目光在莫梓瑶身上打量了一番,便看向她身侧一名将士模样的人询问道:“这位是?”
那将军开口道:“这位是我扞泥的蔌妍公主,也是我们的军师,她代表的是我扞泥的陛下。”
吴山一惊,不由对莫梓瑶多看了一眼,忙施礼道:“见过蔌妍公主,向伏摩陛下问好。我国的皇上陛下前段时间遭袭受了伤,所以不便亲自来见诸位。”
莫梓瑶还了一礼,开口道:“陛下的伤好些了吗?听闻在汾河,陛下也中了毒,不知如今毒是否已清除,伤势严重吗?”
吴山忙道:“谢公主关心。”而后轻叹了一声:“我们被于阗一路追击,不得不撤到这扬天城,皇上一直要指挥作战,并没有时间清毒,也没有时间养伤。”
莫梓瑶闻言,心下一紧,说道:“我从小懂些医理,此次前来,又从哥哥那里讨来了几瓶祛毒和疗伤的圣药,不知吴统帅能否带我去给陛下看看?”
吴山一惊,再次用目光打量着莫梓瑶,说道:“没想到公主竟然如此博学多才,那就有劳了,希望您能看好皇上的病。”
莫梓瑶不由心中一喜,忙拱手道:“我一定尽力而为,还请吴统帅带我去给陛下看看吧。”说着,便让人去轿子里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盒拿过来。
吴山想了想,觉得还是皇上的病情要紧,便向扞泥众人告罪一声,让人先领他们去住处,自己则亲自带着莫梓瑶前往阮凌政的居所。
吴山带着莫梓瑶在街道上穿行,摸约茶盏的功夫,两人来到了一座宅院前,宅院四周都有守卫巡值看守,莫梓瑶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全都是御前侍卫。
守门侍卫见是吴山前来,还是例行询问了莫梓瑶的身份,听闻是扞泥国的公主,是来给皇上看病的才放了行。
两人进了门,穿过大厅,是一个院子,沿着院子里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又往里头走了会儿,才看到一间厢房。吴山停住脚步,对莫梓瑶道:“公主,请在此稍等片刻,容在下先去通知皇上。”
“那就有劳吴统帅了。”莫梓瑶目送着吴山进入房间,不一会儿就见他出来了,看着莫梓瑶的目光有些讶异,开口道:“皇上要见您。”
莫梓瑶再次道了谢,才抬步上前,站在门口,她努力地让心情平复下来,才缓缓推开了房门进去。而吴山,却是未跟进来。
她迟疑了下,没有回头,只径直入内。里头,点了好多灯,把房间照得犹如白昼,她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就见房间并无太多东西,只一张屏风横在房中间,屏风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似乎还摆着一张地图。
她深吸了口气,绕过那屏风,就瞧见阮凌政斜着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憔悴,薄唇微微染起了苍白,看了,都让她止不住的心疼。
感受到他熠熠地目光,打自己一进来开始就死死盯着自己。莫梓瑶不由得咬了咬唇。虽然还蒙着面纱,却也知道他一定是认出自己来了。或许,从自己在外面开口说话那刻起,他就已经认出来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拼命地捂着嘴,吸着气,不让自己落下泪来。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容易哭了呢?
将手里的药盒放在桌上,解开面纱,望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浅浅笑道:“皇上。”
阮凌政听见莫梓瑶喊他,却是缓缓地侧了身,背对着她,并不与她讲话。莫梓瑶哪里还看不出他这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怎么不听他的话。
“皇上,我错了。”她低声道。
阮凌政闻言,这才转过身子,目光探向莫梓瑶,冷着声音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他冷着脸,开始数落起来,“前往南疆求阮凌恒,又跑去扞泥成了蔌妍公主?现在还跑来了这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怎能还这么胡闹?”
而此刻,阮凌政的一句“胡闹”却让莫梓瑶更加有流泪的冲动。不禁几步上前去,俯身抱住他的身子,哽咽地开口:“皇上以为将我一个人丢开,我就会乖乖地等着么?我莫梓瑶岂是那般贪生怕死之辈?你交待的任务完成了,那我自然是要回来复命的。”
阮凌政喘着粗气,伸手来推她,莫梓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抱着他。
“皇上再也别想将我推开。”她咬着牙说着。
阮凌政的身子一颤,推着她的手缓缓地减下力道来。半晌,终是狠狠地,回抱住了她。沉声说着:“朕每日,都要想你……”
莫梓瑶伏在他怀里,哽咽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抬头,捧住他的脸,吻住他的薄唇,颤抖地开口:“我来了,再也不离开了。”
“朕生气了。”阮凌政柔声说着。
莫梓瑶却笑:“那皇上就生气吧,罚我在这里禁足吧。”
阮凌政怒瞪了她一眼,那双眸子里,一汪秋水似猛地被激起了千层浪,渐渐地,变得不再平静。
莫梓瑶复又吻住他的唇,直到两人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她抓住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皇上你看,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阮凌政的目光变得柔和,大手轻轻抚摸着莫梓瑶已经有些明显凸起的小腹,似乎真的是在感受。突然,他大笑了起来:“是又大了些,嗬,这小子居然又踢朕了。”
闻言,莫梓瑶有些忍俊不禁地道:“我还是他的亲娘呢,为何他不踢我呀?看来皇上和他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贫嘴。”阮凌政轻瞪了她一眼,而后伸手从她的腰间穿过,将她抱在怀里,又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歉声道:“瑶儿对不起,这一次,朕居然差点害了你。大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