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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芸贤妃殁(1 / 1)

他的话,说得莫梓瑶一惊,脱口道:“婧充仪今日出来顶罪,是皇上的意思么?

阮凌政怔了下,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是摇头道:“怎么可能是朕的意思?今日之事你也不是不知,多大的事啊,出来顶罪,无疑是死路一条。朕纵然知道你无罪,也不可能平白叫一人给你顶罪。”

莫梓瑶缄默了,阮凌政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同样的人命,那是不分贵贱的。只是,在泰仁宫的时候,他特意说的那句,“不过朕倒是奇怪,那对耳坠,似乎很久都没见你佩戴了?”又是何意呢?

阮凌政仿佛知道莫梓瑶心中所想,只道:“朕那时的话,只是要你说一句,耳坠早前便掉了。太后也相信你是清白的,即便蕙贵妃再要认定是你做的,朕也可以说是她的一面之词。”

如此一来的话,就定不了罪,连雪妃的罪也是模棱两可了。虽然太后看中一点便死抓着她不放,可莫梓瑶却是相信,阮凌政会帮她的,一定会。若不是雪妃自己说漏了嘴,他至今,都不会放任她不管。他说过的,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婧充仪……

此事与阮凌政无关,她却站了出来,帮自己说话。莫梓瑶心中感激着,同样也不解着。方才他还说,谁出来,就是一个死罪。莫如此想着,浑身便开始泛凉。

心道,明日,自己必须听婧充仪亲口说说。

阮凌政轻动了动身子,将头搁在莫梓瑶肩上,小声说着:“你知道吗,其实朕不是不想睡,朕只是,睡不着。”

他的话,说得莫梓瑶一阵心疼。她何尝不知,哪里只今日,他怕是好几夜,晚上都是睡不好的。往日是身子累着,今日是身心俱疲了。

吸了口气,开口道:“皇上,臣妾还是扶您上床去歇着吧。”

待他点了头,莫梓瑶再次扶他上床,替他盖了被子。看他轻轻皱眉,忙问他:“皇上还难受么?”

阮凌政摇头。可莫梓瑶却知道,他定然还是难受着。怎么会不难受?太多事,直击他心口,那种撕裂心肺的痛无边蔓延着,却还要竭力忍住。怎么能不痛,怎么会不辛苦。

阮凌政拉着她的手,良久良久不再说话。莫梓瑶想了下,脱掉鞋子,上床合衣在他身侧躺下。睁着眼,瞧着他疲惫痛苦的脸庞,心中也延绵出了无限的痛来。

半夜的时候,阮凌政的额角突然渗出涔涔的汗,他突然呻吟一声,一下子将莫梓瑶惊醒。她吃了一惊,只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嘴里呢喃着:“朕应你的事,如何会忘?娶你一人,只是你……呵……”他自嘲地笑起来。

莫梓瑶猛地怔住,这便是当年他给恣雪的承诺吗?隔了会儿,他又道:“只是,记着,却不等于可以做到。朕已经,给不起那样的爱,朕的爱给了……”

他的声音缓缓地低下去,最后的话,莫梓瑶根本未曾听清楚。是啊,记着不等于可以做到。如今的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阮凌政的身影。而莫梓瑶,究竟是何时睡着的,也都已经没有印象了。亦是不知,他究竟何时走的。

起来,穿戴好,准备回玉瑶宫,才走到厅里,蓦然听得外头奔逐喧哗之声十分之嘈杂。她蹙眉,正想唤人进来询问,却是甘霖慌里慌张进来,对她道:“瑶贵妃娘娘,可不好了,芸贤妃殁了。”

莫梓瑶面色一变,忙问:“什么时候的事?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么?”

甘霖面色煞白,“就是今早,寅时刚过,芸贤妃娘娘突然……突然血崩离世了。太后此刻应该也是在那边,皇上倒是去得很早,瞧见满榻的血,都惊着了。”

莫梓瑶听罢,遽然色变。听甘霖继续道:“对了,娘娘,太后让您醒了也过永善宫一趟。”

原来,芸贤妃终究是没能扛过来。呵,她想用皇长子,换取一国之母---皇后的地位。可真的值得么?命都没有了,小皇子也将被别人抚养,算计了一生,却是什么也得不到,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瑶贵妃娘娘……”甘霖瞧了莫梓瑶一眼,又低声唤了一声。

莫梓瑶回了神,道:“本宫知道了,马上就过去,你先下去吧。”

甘霖应了声,转身的时候,又顿住,回头朝她道:“贵妃娘娘,皇上交待了,说您醒来,让老奴跟您说一声,这几日不要浸水了。天气热,伤口会不好。”怕莫梓瑶没想过来,低头瞧了一眼她的脚裸。

莫梓瑶只觉得一惊,本能地低头,才见脚裸处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还用薄薄的纱布缠了起来。心头一暖,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事情,自己几乎都毫无知觉啊。

甘霖见她不说话,又福了身子告退,才转身出去。

莫梓瑶还站在那里,只是抬头朝外头瞧去,手,轻轻地抚上了小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听人说,若是怀有身孕的人见了大红,对胎儿不大好。

可是,太后都点了名自己叫去,若不去,只怕更不好了。咬了咬牙,犹豫再三,还是迈步出去。

而此刻的永善宫中已是一团乱糟。莫梓瑶踏入内殿,纵使心中已有准备,不免也大惊失色。殿中满是血腥之气,乐儿正趴在榻前,双肩抖动,哀哀哭泣不止,一边哭一边嘶声力竭地唤着“娘娘”,用热水擦拭芸贤妃苍白泛青的脸。

芸贤妃双目紧闭,面色灰白,毫无生机的蜷卧在九尺阔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身下的素云缎褥子尽数被鲜血洇透,连床上所悬的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上亦是斑斑血迹。她整个人卧在血泊之中,身着一件杏色里衣,而衣上尽是鲜血。

此刻的屋子里只剩她们主仆二人,新出生的小皇子也不在这里。莫梓瑶想,大约是已经接到别处去了。

虽然,她看惯了流血的场面,可还是被这一幕惊得吸了一口凉气。加上有所顾忌,忙掩面不敢再去看。

外面天还没亮透,永善宫里到处宫灯高挂,如同白昼,内殿充斥着血气和药草混合的浓郁气味。宫人们面色惊惧往来匆匆,裙带惊起的风使殿中明亮如白昼的烛火幽幽飘忽不定,无数人影头落地面,竟像是浮起无数暗淡的鬼魅。

阮凌政和太后都不在这里,莫梓瑶强自定住心神,忙捂鼻走了出去,见一个太医过来,便拦住他问道:“怎么不见皇上和太后?皇上,皇上如何了?”

那太医许是一夜都守在这里,此刻满手的血污都还没来得及洗净,满头的大汗,语气里已十分地疲惫,回答道:“太后情绪太过激动,见不得血,进来瞧见皇上和贤妃娘娘两人浑身都是血,便晕厥了过去。皇上已经派人将太后送回泰仁宫了。而皇上自己此刻已去偏殿更衣了。”

皇上满身的血?莫梓瑶一惊,一把抓住他。追问道:“皇上怎么了!”

太医被莫梓瑶抓着,怔了一下,而后忙道:“皇上没事。只是贤妃娘娘离世前,皇上一直在其身边陪护着,直到她安然离世。所以,身上也沾染上了血迹。”

莫梓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那个太医,让他过去忙。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想着,是先在这里等他,还是先去泰仁宫里见太后。一抬头,便见阮凌政已经从偏殿里走了出来。

阮凌政看见莫梓瑶,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而后又忽然推开她,倒退了几步,哭笑着道:“芸儿走了,她在朕的怀里走了。我以为她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垂下脸去。

莫梓瑶走上去,将他痛苦的面庞拢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没有事,没有事,皇上,这不怪你,是芸贤妃的福缘太薄了。好在,小皇子不是还好好地么,皇上,不如,咱们去看看小皇子吧。”

接踵而来的打击,让阮凌政几近奔溃,莫梓瑶是希望,能借助小皇子让他的心情好一点。

阮凌政神色一阵恍惚,摇了摇头道:“你去吧,朕就不去了。林家的人来了,此刻已经御书房等着了,他们想讨要个说法。呵,说法?难道朕失去了芸儿就不伤心么?”说完,便转了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皇上……”莫梓瑶追着他喊了几声,终是没有追上去,只是心疼地目送着他萧索的背影远去。

离开了永善宫,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行至了泰仁宫外头。门口的宫婢见了她,忙上前道:“奴婢给瑶贵妃娘娘请安”

莫梓瑶挥手叫她免礼,问,“太后醒了吗?”

那宫婢忙道:“太后还没有醒转。”迟疑了一下又道,“要不,贵妃娘娘先回去,待会等太后醒了,奴婢让人去玉瑶宫通知您。”

莫梓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本宫在这里等太后吧。”宫婢见她坚持,便推开了门,让她进去。

大殿里只留两个宫婢守着,莫梓瑶在里头等了会儿,便朝里室走去。

隔了幔帐,她瞧见太后闭目卧在床上,露儿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目光一转,她惊讶了一下,在床头不远处,她隐约瞧见了一个奶妈正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在哺乳。

露儿抬眸,瞧见莫梓瑶进来,帮走过来帮忙拂开了纱帐。莫梓瑶入内,朝她轻声道:“不必说话,让太后睡一会儿吧。本宫先看看小皇子。”

露儿的脸上却突然露出挣扎地神色来,见莫梓瑶要过去,连忙拦住她道:“贵妃娘娘,小皇子刚刚睡着……”

“哦?”莫梓瑶停下脚步,只是侧头瞧孩子,见他身子十分瘦小,面部有许多褶皱,此刻正闭着眼睛,嘴含着乳.头,一动不动,样子像是睡着了。也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发青,不似正常的孩子那般脸蛋红润健康。但想到他是不足月,大约也不能和正常的孩子比,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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