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瑶注视着他,却是不说话。明显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听他愤怒地开口:“这个问题,对于你,有那么难吗?你竟是不敢回答!”
她却是扯唇淡淡地笑了,昏暗的光线下,依然仿佛可以清晰地瞧见他那愤怒的脸色。
阮凌政忽然一把推开她,狠声道:“滚,朕不想见到你!”
莫梓瑶心头钝痛,却还是要忍着强颜欢笑:“皇上现在有了雪妃,自然不想见如今已经容貌尽毁丑颜的臣妾了。何况,臣妾没有雪妃温柔,没有她漂亮,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取代她占据您的心。呵……”顿了下,又道:“您的心,太遥远了,怕是臣妾从未触及到过。”
阮凌政却是冷笑道:“是么?朕还以为是你的心太遥远,朕还觉得要接近你,是朕痛苦了!”
莫梓瑶刻意不去看他,只低声道:“您是天子,所以觉得得到是必然。平镇王愿意救臣妾,也许还是您想的太多。他不过只是因为和臣妾离的近,本能地拉了臣妾一把,却不想,一起跌了下去罢了。就像那次在翎艺宫,皇上本能地将臣妾拉至身后代臣妾受那一掌一样。其实,都无关乎爱。”
一切,用本能解释,多好啊。
“你以为朕……”阮凌政忽然缄口,她只瞧见他似乎是刻意微微侧身,半晌,都不再说话。
莫梓瑶终是起了身,开口道:“臣妾还要恭喜皇上将雪妃保护得那样好。”他不说话,她接着道:“看来今日臣妾过雪皙宫去不太合适,那臣妾改日再去。臣妾先行告退。”
弯腰出御撵的一瞬间,听他低声道:“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么?”
这句话,在吹过的风里,一下子被吞噬。莫梓瑶几乎要分不清,究竟是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还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抿唇一笑,好。自然好。可是,你以为,派人没日没夜地寻找,吃穿用度给最好的,就是好么?呵,自己真是奢望了。
那是他十多年来都未曾来得及给雪妃的,如何还会有精力给自己呢?而且,自己也无法让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推开雪妃的身子,转而跑向自己的,不是么?
如果他能那样做,也便不是他阮凌政了啊。摇摇头,自嘲地想笑。外头的人还是跪了一地,莫梓瑶瞧见,金公公也远远地跪着。
走上前,向韵兰道:“兰姐,我们回去。”
韵兰有些吃惊地抬眸看着她,愣了下,才匆匆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走过金公公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抬头对莫梓瑶道:“贵妃娘娘,其实皇上他……”
“小金子!”他的话不过说了一半,便听得那愤怒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再敢多说半句话,朕割了你的舌头!”
莫梓瑶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此刻的火气是大得几乎可以将整个皇宫烧起来了。叹一声,还是让雪妃去灭他的怒意吧。
韵兰跟在身侧,过了好久好久,才小声道:“娘娘,皇上怎么了?”
莫梓瑶嗤笑一声道:“他怪本宫和他一道过雪皙宫去。”是呢,他二人世界,自己跑去做什么?无味一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韵兰也再不发一言只紧紧地跟在身侧。
回了玉瑶宫,莫梓瑶径直进了寝宫,韵兰端了水进来给她梳洗。当帮她脱掉外衣,卷起衣袖的时候,韵兰惊了一下。她看见莫梓瑶的手腕处有几处指状的淤青,在那颗守宫砂周围,而今天才新点上的宫砂,却是颜色淡了许多。
“娘娘……”
“怎么了,兰姐。”莫梓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她。
韵兰指了指她手臂,面色凝重,问道:“宫砂颜色淡了许多,难道是皇上查看过?”
莫梓瑶看着颜色浅了不少的宫砂,以及那三处指印,摇了摇头,道:“在御撵中与皇上有了些争执,他曾抓住我的手腕。但当时,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完了完了,看来是还未干透,被皇上触碰到了。可能当时没发现,但朱砂粘在皮肤上,也不易洗掉,皇上他迟早会发现的。娘娘,可要早做打算啊。”
莫梓瑶心惊,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今之际,也只能早作打算了。见韵兰又去拿了朱砂过来,她摆摆手,叹息一声道:“罢了,既然都被发现了,点上也无意义了。兰姐也折腾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韵兰望着她,还想说些什么,见莫梓瑶已经走到床榻边,脱了鞋子爬了上去。便不再多言,转身出去。
莫梓瑶躺着,心中纷乱极了。想当阮凌政发现自己的宫砂是假的,他一定会联想到是自己与阮凌恒在外头一天一夜有了不轨行为。以他的性子,定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妃子和他人有染的。
如果他偏偏要这么想,那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赐死?还是打入冷宫,永不相见?
“呵呵……”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却又是那样的悲凉。皇上的宠妃又如何,得宠失宠,或生或死,也不过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想起方才阮凌政看自己的眼神,心头微微地疼痛。想必此刻的雪妃定是得意至极了。五年前没有得到的东西,五年后,终于让她如愿以偿。
太后说的对,自己是不该去动她的。那日瞧见他对雪妃的态度,让她愈发地知道,他心里有她。所以,自己是不会去动她的。
呵,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去关心他对她的态度?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吧。莫梓瑶不由得自嘲的笑了。
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便听玉芝进来道:“娘娘,太后派人来说,您刚刚回宫,负了伤,也受了惊吓,让您今日不必过泰仁宫去请安了。”
莫梓瑶点头,太后是不想让自己今日与雪妃碰面吧?在客厅里呆着,想着阮凌政等会儿怒气冲冲进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她的面色一片惨淡。待了好久,却并不见阮凌政来,倒是听说婧充仪来了。
强打起精神,就见婧充仪莲步轻移地进来,紧绷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见她进来后弯身行礼,道:“方才在泰仁宫未见着贵妃娘娘,嫔妾心里还惦记着。这会儿瞧见您没事,嫔妾心里也放心了。”
莫梓瑶笑道:“难得婧妹妹还能记着本宫。”宫里那些嫔妃,如今见雪妃来了,也一个个不来献殷勤了。不过自己也倒是乐得清净。
她的脸色微变,说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那日您跌下山去,可把大家都吓环了。”
莫梓瑶冷笑着,怕是好多人,吃惊是真,更多的,便是幸灾乐祸吧?便顺口道:“本宫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蕙贵妃娘娘好么?”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又活着回来了,她会是怎样的神色?
婧充仪怔了下,才道:“瞧着脸色不大好,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她的一个堂哥,好像叫刘纪生。在军中任副将一职,是刘将军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却被人刺杀了。”
莫梓瑶愣了一下,问:“是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西猎场遇刺的时候,嫔妾也是后来才听闻的。原来刘副将之前犯了错,皇上原来是想略施小惩,降了他的职,让他呆在西猎场,待日后给他官复原职的。谁知道,那日西猎场前遇刺,刘副将想借机戴罪立功的,却不想,倒是丢了性命。”她瞧了莫梓瑶一眼,开口道:“如此,您叫蕙贵妃的脸色怎么好?”
莫梓瑶倒是有些惊讶了,那些刺客来得可真是及时啊。还能将刘家的人给杀了一个。开口道:“他们刘家最近真是,噩运连连。”
婧充仪点头道:“可不是么?宫里,明里暗里都在传,说是刘家,要倒了。
莫梓瑶冷笑一声,直直瞧着她:“那么婧妹妹你以为呢?”她从来不觉得婧充仪是个头脑简单,仅凭容貌就上了位的花瓶。要知道两人关系明明算不上热络,她却是能做时常来探望。也不在乎别人的态度,荣辱不惊。更让人猜不透的是,她和伏摩帝以及众位王爷之间的关系。
她愿意来,莫梓瑶倒也愿意从她嘴里得到一些东西。而且,她发现,这个女人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每每说出的话,也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婧充仪轻笑:“那些人不过是短目光浅罢了。”
自然是,刘家不过死了一个刘纪生,还动摇不了根本呢。只是后宫,又多出一个雪妃,怕这才是所有人都不乐见的事情。
蕙贵妃想出手杀自己,那么倒是端看着,她要怎么对付雪妃。对了,还有芸贤妃腹中的帝裔呢。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刘纪生出事,想来,蕙贵妃也该是忍不住了。呵,这后宫啊,又将上演一场好戏了。
寂默了片刻,婧充仪的目光落在莫梓瑶的脸上,仿佛是吃了一惊道:“贵妃娘娘,您的脸,竟伤的这般严重?皇上见了定然又该心疼了。”
莫梓瑶低头微垂了眼眸,轻笑道:“小伤罢了,没事。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也不会因本宫的这点小伤而劳神费心,多谢婧妹妹关心。”
说起伤,莫梓瑶不禁想起阮凌恒来。比起这个,他的伤怕是重得多。昨日那大夫催了他们都出来,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可现下,自己是不能再出宫去探他了,那样于情于理,都不合。
听婧充仪道:“小伤也是要注意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副皮相了,若是发炎了留疤了就不好了。”
莫梓瑶点头道:“本宫心里有数,上过药的,婧妹妹便不必挂心了。”
闻言,她才放心地点了头。又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去。
莫梓瑶觉得有些倦了,半倚在软榻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便想睡了。昨晚,一夜未睡着。想了太多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