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瑶也未动怒,淡声道:“你昨日叫冤叫了一夜,如今倒是安静了。”
梦修媛微哼一声道:“再叫又如何,还有人会相信嫔妾的话么?觅儿她见皇上和太后不听嫔妾解释,情急之下,想投井以死来证明嫔妾的清白。即便这样,皇上他……他都不信!”她哽咽地说着,莫梓瑶斜睨,瞧见两行清泪自她的脸颊顺流下来。
别过脸,不去看她悲伤的表情,沉了声道:“有什么话,说吧。本宫听完了,还急着回去。”
呵,清白的么。可能她纵死也不会知道,其实此事太后心里最是清楚的,既然已经决定推你出去,她又怎会因为一个宫婢的死而心软?
续而,心头又猛地一震,觅儿死了……
随后又恍然,怪不得进来未见着她。只是,她如此急迫的去自杀,难道真的只是以表清白么?
据玉芝说,她们主仆二人关系并不算和睦。见到这一幕,她该感到快慰才是,怎么可能为示她清白而自杀。
玉芝仿佛真是恨极了梦修媛,站出来怒视着她,大声道:“装什么主仆情深,你让觅儿杀我未遂之时,就该预料到今日一切!”
梦修媛错愕的望着玉芝,蹙眉道:“我何时有让觅儿去杀你?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从未见过你,与你更是没有仇怨。”
玉芝气急,一下子冲至她跟前,咬牙切齿的道:“你……你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装。好,你是没见过我,但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你全权交给觅儿在办的么?倘若没有你的旨意,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敢放肆到去陷害一位贵妃娘娘?”
梦修媛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望着玉芝,仿佛玉芝在说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的目光,渐渐落在莫梓瑶的身上,似是想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见莫梓瑶摇头,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眸中浮现出一抹怨恨,身子剧烈摇晃着,泪水从眼角流出,却是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如此……”
莫梓瑶从梦修媛的表现中,也瞧出了些端倪。便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半晌,莫梓瑶才听见身后之人迈步,朝她走了几步,而后站定。她没有回头,只听梦修媛的声音传来:“嫔妾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了。只因嫔妾清楚,那幕后之人是谁。”
她的话,说得莫梓瑶微微一惊,回身略带着诧异看她。原来她心里知道,所以才会说如意以死明鉴,她不提太后,只说阮凌政不信。
真真有些可怜她起来,明明知道,却还要留着等死。
她轻轻摇摇头,自嘲一笑道:“既然太后容不下我,我图做挣扎又有何用?皆已成定局。”
莫梓瑶心下一震,果然,如太后所说那般,此事与她有着撇不开的联系。就听她继续道:“前段时间,嫔妾身子一直不适,在宫里休养,那段时间,觅儿那丫头倒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在忙什么。每每问起她,她都目光闪烁,言辞闪躲。只说是在帮嫔妾,叫嫔妾别管,坐等结果便是。虽然她对我曾经是有些怨言,但毕竟是随我一同进宫的。她自然是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如今想起来,才知,那段时间她必然是在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你骗谁呢,皇上前些日子来你华亦宫最是勤,也没听闻你身子不适,不能服侍啊!”玉芝不忿的站出来道。
她低垂了头,叹息着,可莫梓瑶分明看见她唇角边的浅笑。却不知她在笑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看了莫梓瑶一眼,缓声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嫔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直了身子,靠近莫梓瑶的耳畔,低言道:“不错,前段日子皇上的确是有勤来嫔妾的华艺宫,不过是因为皇上来的每个晚上,嫔妾都要在寝宫里点上一支欢合香。”
莫梓瑶先是一怔,听她继续道:“这样皇上每晚便都情难自控的与嫔妾交.合,而皇上到现在估计也至多以为,只是因为嫔妾床.技了得,故而迷恋不已。恰巧,那段时间,蕙贵妃的腹中的孩子渐大,皇上急切的希望我们能在这个时候为他孕育一个孩子,所以……”
听她说到这里,莫梓瑶只觉得怒气上涌,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猛地直起身子,挥手掴了她一掌,怒道:“大胆!连皇上的主意你都敢打!”
她不必说明,莫梓瑶自然也是知晓,她点的那欢合香为何物。必然是对人身体有副作用的一种催情香料。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用迷香之类的东西用以催情,着实可恨。
只要是对阮凌政不利的,莫梓瑶都不可能容忍。
梦修媛没想到,莫梓瑶竟是会突然出手,被一掌搧到了地上,她本能地捂住半边脸,却只从容地爬起来,咬着唇道:“贵妃娘娘以为嫔妾是以下.贱的手法伤害了皇上?呵,你错了,你不懂香料,自然不会知道,那种香料,只会让嫔妾身子受损,并不会影响到皇上。不然,嫔妾也不至于要卧床休养了。”
苦笑了一声,她接着道:“可能是上天要惩罚嫔妾吧,努力了那么久,后来才知,嫔妾竟然是先天不孕。多么的讽刺结果啊!”
随即,她神色骤然一凝,冷笑道:“这样也好,嫔妾既然不能有孩子,那么蕙贵妃的孩子,凭什么该安然出生。太后那天让露儿来找我,我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是你告诉了她合香花与子纯檀木以及兰花花粉结合可以使人滑胎的,对吗?”莫梓瑶冷然道。
那知梦修媛却是冷冷地哼了声,道:“贵妃娘娘一定不知,其实,太后在香料上也所有涉猎,说她也是香料高手也不为过。只是她不想自己动手,这样做的太过直白罢了,这才找上了嫔妾。太后做事,素来滴水不漏,你与她多次打交道,又不是不知。”
莫梓瑶挑眉,嗤笑道:“你既如此说,那太后为何不去找同样懂香料的芸贤妃,而是偏偏找上了你呢?”
“那是因为嫔妾讨厌蕙贵妃,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太后抓住了嫔妾的命脉。”她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恨声道:“爹爹一时糊涂,竟然私吞军饷,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定是不会轻饶的。太后说,她可以替嫔妾爹爹隐瞒,只要他能补上露洞,她便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嫔妾就这么一个父亲。可是,太后用嫔妾爹爹性命做要挟,嫔妾不得不在她的淫威下示软屈服。”
梦修媛说罢,抬眸瞧莫梓瑶,又道:“太后忌惮刘家的势力,所以势必不会让蕙贵妃娘娘的孩子出世,嫔妾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梦修媛说的这些,莫梓瑶都知道,太后会拿邢匿的命相要挟,她也大抵猜得到。否则昨日,太后不会那么从容地叫蕙贵妃过华亦宫来。她既然不怕蕙贵妃面对着梦修媛,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
莫梓瑶故作不知,讶然开口:“本宫可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你的话。”
梦修缘却不动容,只道:“贵妃娘娘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是的,嫔妾想求您一件事。”
莫梓瑶挑眉,“何事?”
梦修媛突然朝莫梓瑶跪下,莫梓瑶自然是猛地吃了一惊,本能地半退了一步,见她俯首道:“嫔妾也是今日才听闻嫔妾的爹爹贬了官职,被调往边北充黎县任县都监副一职……”她顿了下,咬着牙道:“昨日嫔妾怕太后对爹爹下毒手,却不想,纵然嫔妾不说,太后都不肯放过他!”
莫梓瑶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本宫不懂。不过是降职而已,已经留着他的命了。”藏于广袖的手微微地握紧,难不成……还真的要被自己言中了?
梦修媛依旧低着头道:“边北乃是刘炎飞的地盘,充黎县地处偏远,盗匪猖獗,我爹爹虽然习得一身武艺,但苦于县都监副官一职并无实权,而且爹爹也一大把年纪了,若是遇上盗匪,谁能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她有意将‘盗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莫梓瑶明白,她是怕刘炎飞的人办成盗匪,杀了他父亲。梦修媛真的不是愚笨的女子,只可惜了,和她作对的,是太后。
莫梓瑶笑道:“这事,本宫可管不了。你要找的,是太后,或者皇上。如何把本宫叫了来?”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看莫梓瑶,冷笑一声道:“贵妃娘娘以为此刻除了您,谁还愿,谁还敢来嫔妾这华亦宫么?”
莫梓瑶在心底冷笑一声,怎么不知道?有人不想来,有人不敢来。独自己好奇了,所以才会来。而她梦修媛也赌得好准啊,赌自己会来。可是却也总觉得,这次来会知道一些,比邢匿的命更加有趣的东西。
梦修媛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莫梓瑶道:“贵妃娘娘不必去求谁,您只需帮嫔妾将这个交给嫔妾的爹爹,再如何,就看他自己的命格了。嫔妾能帮的,也帮了……”话至最后,她的声音缓缓地低沉下去,到死,她都顾及着那点亲情,纵然自己活不了,也拼命地为自己的父亲谋一条活路。
说实话,此刻,莫梓瑶竟是有些同情她了。
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纸条,莫梓瑶只瞧着她,淡声道:“那是你们邢家的事,本宫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低声道:“因为嫔妾有一个可以和贵妃娘娘交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