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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9 - 轮回之花(1 / 1)

我喜欢冬季,因为这个季节大自然赏赐的恩宠,漫天飘落的轻盈雪花。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我不会在这个季节流泪,因为不忍心,不忍心看到一滴眼泪融化一捧纯白。我喜欢背负着花花在雪地中漫步,让她亲昵的偎在我肩膀上,我们不会吵闹,不会嬉戏,安安静静的朝着苍茫的天际行走,这是一件极浪漫的事情。

这一切,却因要为花花做作业的缘故,而让我变得极为讨厌这个季节。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座在教室昏暗的灯光下,一边搓手咒骂着寒冷天气一边还要极不情愿的替她写着繁多的作业。那一年,我在父亲那里获得自由,而这一年冬季的雪却久不停歇的下,下的只让人对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感到厌烦。花花说,这是因为天怒,我撇撇嘴,心里说,这是因为人怨。

我对花花第一次有了憎恨之心,是在某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教师只用批改作业,所以他们永远都不用了解,学生在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时是怎样的心情,他们也不会了解,一个做着双份作业的学生是怎样的痛苦,当他们在放学铃声中肆意的布置着大量的作业时,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噩梦。

那晚,我写了好久,以至于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本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只觉得作业越写越多,似永远不能写完。而想到花花此时可能正躲在暖和的被窝中,我不禁恼怒到了极点,我痛恨花花是如此的蛮不讲理,欺人太甚,可想起她紧锁眉头怒发冲冠的样子,我的心中竟莫名的胆怯,只好委曲求全,搓着手继续提笔写写划划。

我怕花花,没来由的怕,似我上辈子欠了她什么,需要这辈子来偿还。

任务完成时,我便慌忙裹紧了外套,急匆匆的往家赶。或许心情有些压抑,我走的并不快,路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尽管环卫工人不知清铲了多少次,但即便是浅些的雪层依然能没了脚踝。橘黄的街灯下,雪花轻飘,尽是柔和。雪中打伞不是我的性格,我伸开手掌,去接飘落下的雪花,可它们总是调皮的飘在我的脸颊上、脖颈上,融成水,化成冰凉。

繁华的商业街此刻冷清,商铺紧闭,偶尔有行人也是来去匆忙,几声汽车鸣笛声,落在人耳尽是呜咽。笔直街道的十字路口四个方向,空气中的湿度沾染了眼眶,泛起迷离,我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背道而走,我在也不愿和那样野蛮的女生相处。

像极了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只是他的面前没有燃烧过的火柴梗,也没有幻想出的美丽天国,只有虚弱无助的求救声。循声望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孩子蜷缩在街角的雪地中。他的头发打了卷儿遮盖了脸孔,看不清他的模样,一身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旧棉袄早已被风雪打湿,粘贴在瘦弱的身躯上,他赤着脚,脚趾被阴寒的天气冻的溃烂,惨不忍睹。

人口由北到南迁徙的途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恶劣的天气,长久的跋山涉水,紧缺的食物早已让他们成为了流浪的难民,无非他们多了一个梦而已。后来我才知道,在这场人口大迁移过程中,比起残酷的生存环境更为糟糕的是,总有一些犯罪分子趁夜袭击,把那些精疲力竭的迁徙者当作商品掳走贩卖。而这个孩子,便是这些待售商品中侥幸逃脱的一个孤独无助的人。

我蹲下身,褪去他身上冷湿的棉袄,把自己的大衣为他裹上。我说,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温暖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个冬季幸福大街旷日持久的雪降,已让医院和救助站塞满了病患和浪人,他们只能帮助一些人,然后抛弃一些人。

把手指轻抵在他的鼻间,才察觉到他的鼻息很微弱,很长时间才做一次呼吸,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的感觉。

我把他抱在怀中,有些焦急的向家中赶,却又不敢走的太急,怕颠到他。这条雪路也从未走的如此艰难,又或许是他有些重量,只一会儿,我便汗流浃背,体力有些不支。他颤巍巍的撩开遮掩眼睛的头发,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惶恐,只恐还未走到家中,他便在我的怀中死去。

他很吃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蠕动嘴唇,只是终究说不出话来,只好把目光投向深邃的天空。如果不是如此的丢魂失魄,他一定是一个可爱的人儿,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只是眷恋生命的眼神,看的让人心疼。

“别向往天堂,这个季节,那里也是眼泪泛滥成灾的地方。”我告诉他。

冰冷的大街已看不到人的影踪,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坍塌声,如同这个洁白世界一点点破碎的声音,又是那么静谧,仿佛能听到雪花扑打身体的怨声,虽然它们向来温柔。

他很想用手掌抚我的脸孔,感受我的温度,细弱的臂膊努力了好久才终于如愿以偿,他才心满意足的再次微笑:“天堂,只在你的怀中。”

他昏昏欲睡,在我的眼泪迸出之前,最终他还是温顺的闭上了眼。

我的心头急剧跳动,升起一股不详预感,寻到一处无风雪的角落,把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希望依靠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已有些僵硬的身体。雪,静静的飘落,落在睫毛上停留,努力的眨巴眼睛,却眨巴出一个模糊不堪的世界。这一夜,相当的痛苦煎熬,饥饿,疲倦,内外夹袭的寒冷.。好可惜,我终究无法暖化怀中那块冰石,在我的身体开始打着哆嗦,意识昏迷之前,我还是清晰的看到了他被冰冻的笑容,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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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我的头脑一片浑沌,只觉得身体绝缘了感知,麻木的毫无知觉。花花偎在我的身边喜极而泣,她很疲惫,在和我失联的这一夜,她随着我的父母满城的奔跑寻找,寻到后又守候在我的病床前,直到我清醒过来。

我向她歉意的笑。花花责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抱着一具尸体蹲在街角中?

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满眼眶,可却只能强忍着不敢流出来,父亲看向我的眼神,怒意很盛,又有些凶厉,好像是我犯了错误一般。

“愚蠢的奉献,往往得不到好的结局,若不是及时寻到,你早已做了他的陪葬。”

人的思想真的不可琢磨。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对生命毫无怜悯之心的人,我没有反驳他,只是不在憋忍眼泪,让它自然而然的流淌。让人有些安慰的是,他没有被抛尸野外,父亲为他下了葬,并烧了纸钱,这应该是那个季节,一个流离失所的人最好的结局了。

但对于这件旧事,我一直记恨自己,记恨着父亲。

初婴抹干脸颊上的泪,细声柔语:“我没死,并且现在活的很好的站在你的眼前。”

我被骇的一个酿跄倒地,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父亲说,他亲手埋葬了那个被冻死的孩子。人死怎能复生?难道眼前的是鬼?可刚才的拥抱,我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温度与充盈。

初婴移动脚步走到我的身前,似知会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与恐惧,她带着无邪的笑容附在我的耳边轻语:“鬼若有情,也会是人。”

她真的是一个很诡异的女人,像极了当初的“李寡妇”,和她待在同一间屋室,内心总会有些惶恐。我只好东张西望来缓解这种情绪,看来看去最终还是绕不过那束依米花,花开的正静好清新,让人的心情稍稍安适。

“独属蜜人的花枝,像她那般,如此别致。”

“依米花属传承之物,它衍生出了很多凄美的故事,不仅仅是蜜人。说起来,这种花来历很神秘。在很久以前,有一个觉醒了自身天赋的男人成为了祭祀,他带领衰弱的族群走入繁盛,只是他身承和平之命,最终死在与征伐之命的斗争中。也是他死去的那一天,族群开始分崩离析,许多族人开始逃离。传闻他死后,躯体血肉化作了依米花,生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但他的灵魂却不知道飘荡到了何处。尽管它如此诡异,但对我来说,它毫无意义,也只是一件室内装饰用品罢了。”

初婴嬉笑出声,语调轻松,充满了对这种花的嘲讽。她说,这是一种丑陋的花,它在生死轮回中灵性的挑选着每个合适的继承人,那些主人们身受和平之命,当无法完成这一重任时,那些人便成了花的葬品,所以依米花也被称为葬花。”

“蜜人便是这一任花期的新主人吗?”

“准确的说,她并不是,虽然她是伴随着依米花开而出生的,她之后的所做所为,也与和平之命的理念相违背。”

“她会成为花的葬品吗?”

“会。”

“你会无动于衷吗?”

“嗯。”

“你不是很爱她吗?”

“既定的命运,死去才是解脱。”

“当年那个逃离入世有着尊贵血统的女人,她继承了和平之命,为什么依米花却没有选择她?”

“依米花是一种很矛盾的花,它本身嗜血束缚人的灵魂,却又厌恶罪恶与杀戮。那个女人为了一己之私,叛离了族群,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所以她会被抛弃,她的结局便是她受到的最好惩罚。”

“虽然我不了解这种花,但我知道你在撒谎。”

“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相信我的直觉。”

初婴随手拈起花束,把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握,花瓣便零碎而落:“我可以为你的直觉诉说关于创造出依米花的那个男人的完整故事,虽然我讨厌这种花,讨厌那个男人。”

“我不感兴趣,我也讨厌这种花。”

与她相处的第一天晚上,我失眠,我们睡在同一间卧室,到了深夜我也不敢闭眼,心中一直在为自己的疑惑耿耿不寐。屋子很静,能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气氛很压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很想去看一眼她熟睡的模样。

我蹑手蹑脚的下床,悄悄的来到她床边,轻轻掀开被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我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一幕。

此刻静躺在床上的,不是一副娇躯,而是一具腐朽不堪的骨架,一具灰褐色的人体骨骼。我的汗毛竖立,冷汗涔涔而出,下意识的惊叫出声,我迅速的打开房间内的灯,想要依靠一点光明来驱散内心的恐惧。但当灯光照亮房间的一霎那,我的心情惊悸到了极点,真实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白天那个娇美不已让人心生爱怜的人儿。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定了定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忙用被褥捂着身子,脸颊通红,骂了句,流氓。我忘了,在睡前她一再叮嘱我,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有裸睡的习惯。

我尴尬的转过身,心中却惊涛骇浪翻滚不停,难道真是自己疑心太重而产生的幻觉吗?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这种异物呢?初婴朝我做了个鬼脸,温柔的说,晚安。

我无心睡去,随手关上灯,问她,你会讲故事吗?关于蜜人和依米花。

依稀能听见小窗外风吹花动声,又能嗅到飘来的花的清香味儿,像唇间的言语般拨乱着心扉。初婴说,天亮时,依米花和眼泪会一起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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