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方才容楚在殿外等候,见着了那刚刚离开的皇后娘娘和长乐大公主,可是有什么事儿么?”容楚并未直接回答皇上的话语,却是自顾自的问道。
而皇上却也好似没有在意容楚的逃避,只笑着抚了抚胡须,“看来容世子是来晚了一步,方才德妃也在朕这里,不过她们今日来的目的,都是为了朕的长乐公主身边儿一个婢女的婚事。”
“哦?区区一个婢女竟能劳动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也是稀奇。”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德妃想要为了她家中的胞弟,赵柳青求娶,皇后娘娘阻拦下了这个念头而已。”楚恒淡然回应道,一挥手,李崖立刻会意的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珍贵香茗。
“这是宫中仅剩的冰露霜,早先儿你求了朕将那宫中所有的冰露霜都是在册封大公主的时候儿,赏给了长乐,但是朕却惦念着,你最是喜欢喝这种茶了,便是为你留下了一点。”
“容楚谢过陛下。”闻言,容楚立刻深深的跪伏下去,谢过了皇恩,方才谦恭的接过了李崖手中的茶水。
洁白剔透的冰露霜,在那细腻凉白玉镂刻雕制的杯子中上下漂浮,带着点动人心魄的冰凉,仿若容楚那转换的眸光,让人心头微震。
英雄难过美人关……
楚恒淡然一笑,轻轻抚摸着桌案上的精致紫铜寿字香炉,亲手往里面添了一勺的龙涎香。
日后,得对这长乐大公主上心了,至少,得让她对皇室产生真正的归属感。
而引起这宫中动乱的长乐大公主,景盛芜,现下却是已经到了景府门口。
“小姐,咱们刚回来,不若先回东院准备一下子,和侯爷也打声招呼。”雪月将轿门帘子打开。小意对景盛芜说道。
因着这一路赶路,她的小脸儿上都是红扑扑的,再趁着她身上那滚边白纱宫装,倒是越显得雪月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让景盛芜看着不由得失笑了一声。
“你且好生打理着,跟我去看看我那父亲大人,他刚从宫中回来,也知道我要在这府上居住的消息,只怕是早早儿就将那东院给翻修一新了吧?”景盛芜轻笑一声。扶着雪月的手下了轿辇。
自个儿这个侯爷父亲,可是最精明的人物了。在那金銮殿之上,她婉拒了皇上赐予自己的公主府邸,而是要回到这景府居住,只怕是景正明就知道了她的用意。
不过是碍着皇上的面子,当时他并没有办法和自己点明说出口。但现下她回到了这景府,景正明定会迫不及待的来找自个儿。
罢了,让他来找也好,毕竟这是她的生身父亲。若是她想要对付那孙氏,自然是要得到父亲大人同意的。
“三小姐。侯爷吩咐了,若是你到了这府中,还请您到书房一叙。”景盛芜刚扶着雪月的手进了这相府的大门儿,景正明身边的贴身护卫,长年便是来到她的身前,拱手作揖说道。
瞅了瞅长年那淡然但却坚定的神色,景盛芜冷笑了一声,并不去看长年那躲闪的目光,只款步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那书房门前,景盛芜却是停住了自个儿的脚步。抬头淡然望着那古朴雅致的檀香雕刻漆画木门,对长年吩咐道。“你且先进去和父亲通禀一声,只说是盛芜前来拜访了。”
闻言,长年倒也没有推辞。当下便是快步先行,进入了那书房之中。须臾,便见他恭敬推门出来躬身到,“三小姐,侯爷请您进去,说您父女二人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客气?只怕也是生分了吧?景盛芜淡然一笑,带着雪月向着那书房跨步而进,至于冷羽,则是乖巧的留在了书房门口儿。
“等一下,三小姐,虽然这雪月是您的贴身奴婢,但是侯爷吩咐了,今日的事儿比较机密,只怕是让这婢女跟着有些不妥。”
闻言,景盛芜冷然瞅了一眼长年,她眸子中的冰雪冷芒让长年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雪月是我的亲身奴婢,我有什么事儿,她都是知道的,父亲不必拦着她,想必,也不会怪罪我带一个婢女进去的。”
长年听说,正是为难之际,只听书房里传来了景正明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罢了,长年,让她们进来吧。”
只是那声音里,却是有着几不可闻的一抹子疲惫。
再次看了长年一眼,景盛芜这才带着雪月径自走进了书房中去。她一眼就望到了那坐在紫檀雕花包金镂刻的圆桌儿旁的景正明,正目光濯濯的看着她,眸子里有着不明的色彩涌动。
“见过父亲。”景盛芜走到那圆桌前,对着景正明恭敬谦卑的福了一福。
“盛芜,快起来吧,你我父女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景正明看着那柔然福了下去的少女,叹息一声,说道。
景盛芜这才扶着雪月的手站起来,并没有直接坐下,只挺直了自个儿的身姿,
“如今我省得世故,自然是要对父亲恭敬礼让,再不敢似以前那样无礼了。”
恭敬低着头,景盛芜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然的光芒。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只怕景正明有什么话都会给他塞回到肚子里去了。
果然,听完了景盛芜这番看似柔和,其实也是暗讽的话语,景正明只觉得心里仿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一起袭上了心头。叹息一声,将眸子转向了面前的少女。“罢了,盛芜,你先坐下吧,不必在父亲面前太过拘束。”
闻言,景盛芜方才柔柔的在那紫檀包金圆桌前,拣了一个同样是紫檀的小春凳坐下,只双眸暗自低垂,却是在那闭合间,不经意的扫过了景正明的脸色。
“今日是为父和你商量事情的时候儿,你怎么带着雪月进来了?”轻咳了一声,景正明柔声问道。
“回父亲,这雪月跟着我贴心的奴婢,自然是和旁人不同的,并不需要对她隐瞒什么。”景盛芜柔然回答道。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景正明皱起了眉头。
景盛芜有什么事儿,她都知道?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心里不由得隐隐动了杀机。若是让一个婢女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只怕是这个婢女便是留不得了。
高门大户间。若是有什么肮脏的事儿也是私下里做的,不能让别人察觉。在那表面上,依然要维护该有的和平。再说,如今这高门大户间,有什么事儿是能够让一个下人来猜测的?
“父亲。这雪月虽然是我的奴婢,但是却情同姐妹。早在之前王嬷嬷出事儿的时候,我就过誓言,今生不会再让任何人动我身边儿的,不管是谁,若是动了我身边儿的人,我定会让他付出难以忘怀的代价。”
察觉到景正明眼中的杀机,景盛芜只淡然说道,但是眼里的光芒却是足以毁天灭地,冰雪冷芒毫不掩饰的直视着眼前的景正明。看的这位虽然身居高位,位极人臣的侯爷,都是抖了一抖。
她自从那重生归来,仿若便是变了一个人的模样一般,让人不能忽视掉她眼中的光彩。
或许在之前,自己和孙氏都看错了她了。那怯懦无能,不过是她对自个儿的伪装而已……
“罢了,为父自然是不会再起这心思,如今你既然是大公主了,为何要拒绝那皇上赐予你的公主府邸。你可知道,那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宠么?”景正明喝了口香茗,掩饰掉了心中的不快。
虽然他确实想杀了雪月灭口,但是景盛芜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他明白。有些事儿,是不能强求你的,若是他对雪月动手,只怕面临的就是如今已经是大公主的景盛芜的怒火了。
让相府直接和皇室的大公主对上,他景正明还没有胆子来冒这个风险。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那公主府邸虽然好。却是不能帮助我得到心中所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若在这相府中,也是我打小儿长大的地方,来的更加痛快些。”景盛芜淡然回应道。
“你可是还没有放下对孙雅琴的杀机?”景正明将手中的细腻青瓷莲叶荷花杯子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睨着景盛芜说道。
瞅着景正明仿若动了真火,景盛芜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桌儿上的镂刻雕制香茶壶端了起来,动作优雅的给景正明倒上了一杯香茶。
看来,自个儿这父亲大人,还是不死心,想要来阻拦她对孙氏动手么?
“当日在那西院儿外,父亲大人已是答应了盛芜,若是夫人日后不再对我动手,我也抓不到她的错处,自然是不会和夫人有什么纷争。毕竟夫人在这府中,做了当家主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景盛芜看着那满满的一杯香茶,继续说道,“但是,当日我也告诉了父亲,若是夫人有什么错处让我抓到了,我也不会轻放过她。”
“如今,父亲可还记得,当年我那母亲冷初雪如何惨死,王嬷嬷到现下依然生死未明,王嬷嬷在那刑牢中失去了性命。甚至连着我身边的丫鬟,风月失去了左手腕。”
说到最末,景盛芜已然冷了自个儿的眸子。
她在宫中并未树敌,却是在进宫之后没多久就屡遭毒手,若不是她机灵点儿,反应也是灵敏,只怕是早就被冠上了毒害皇室我的名头,给送到了大狱中去了!
若是到了那一步,景正明可会管她分毫?
只怕是会迫不及待的和自个儿我撇清关系,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忠心吧?
“父亲大人,你口口声声的告诉我,夫人乃是这当家主母,她这些年来,在这府中也算是恭敬谦让,对我也是不错的了。”景盛芜说到这里,眸子冷了下来继续说道,“可是,父亲你可记得,这些年我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不是我处处小心,只怕父亲您早就看不到我这个我了吧?”
“为父从来没有想过,你心中竟然有这么多的悲苦怨恨。”景正明整理了一下思绪,很是愧疚的说道。
这些年景盛芜在府中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想到这里,景正明本来想要景盛芜放过孙氏的话语,在脑海中转了转。却始终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终归是他对不住冷初雪,也对不住景盛芜。若是当年他狠心一点儿,早早就现了孙氏的诡计。只怕是便没有了今日这许多的祸端了吧?
父女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相对而坐,没了任何声息。
“侯爷,太夫人请您和三小姐过一趟青悠堂。”就在这个时候儿,长年进来恭敬的禀报到。
闻言,景正明和景盛芜相视一眼。很是干脆的直接起身了。太夫人在这府中虽然平日看着悄无声息,但是在有些事儿上,就连景正明都要听她的吩咐。
哪怕是当年的孙氏再盛气凌人,如若遇到了太夫人,她也是要退避三分的。
“侯爷,三小姐,太夫人就在佛堂里面,你们进去吧。”到了青悠堂,琥珀恭敬的上前请安说道。
佛堂是青悠堂专门开辟出来的给太夫人供佛的地方。年老之人不喜喧闹,更喜欢对着这青灯古佛消磨时间。所以景正明就将这青悠堂里专门设置了佛堂。
“见过母亲。”
“见过祖母。”
两人进了佛堂之后,恭敬的对太夫人行礼。垂着眸子看着那苍老的身影,景盛芜轻挑了一下眉头。
太夫人穿着一身儿百子千孙撒花裙,松鹤延年褙子,笼着一条墨绿色的披风,端坐在黄花梨木的佛堂供桌前。供桌上的古铜锈绿香炉里,袅袅燃着几支香烟。
景盛芜动了动鼻子,清楚的分辨出来,这不过是些普通的檀香。
“你们两个起来吧。”
看着景盛芜和景正明都分别坐下,太夫人目光方才转向那坐在旁边儿的景盛芜。“听说今日你进宫去。向皇帝请旨日后在咱们府邸上住了?”
“回祖母,是的,盛芜毕竟是出自景府,虽然被封了大公主。但是盛芜到底还是懂的感恩的。”景盛芜柔然回道。
“那便好,到底还是盛芜懂事,现下你也大了,看着也比以往要懂事许多,自然是能够让老婆子我放心了。”
“谢过祖母夸奖。”
看着景盛芜这柔然的样子,景正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
“正明。既然盛芜现下要在府邸上居住,你便将那东院好好收拾了去。该添置的添置,该翻新的翻新。毕竟如今盛芜到底是皇室的大公主,这礼节可是不能废弃的。”
和景盛芜说了一会子家常话,太夫人抬眸看向景正明,严肃的吩咐道。
“是,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景正明拱手答应道。
“琥珀,去将那碧纱橱里的金锞子给盛芜拿上一盒,再将我放在正堂的那盒珠宝饰,还有那一匹西域进贡来的轻纺雪月纱给盛芜一并带走。”
“祖母,”听到这里,景盛芜当即出声儿,打断了太夫人的话头儿,柔声说道,“盛芜受不得祖母这般厚重的赏赐?”
闻言,太夫人和景正明眼里都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太夫人当下更是双手将景盛芜搀扶了起来,慈祥的看着她说道,“这是老婆子我自个儿想要赏给你的,你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老婆子看着喜欢。”
景盛芜又是柔声拒绝了一会儿,看实在推不掉,也只好作罢,再次柔声的福了一福谢了恩,便是在太夫人的吩咐下,让雪月捧着这些赏赐走了。
看着那景盛芜远去的身影,太夫人方才将眸子转向了旁边儿一直恭敬坐着的景正明。
“我今日为何对盛芜这么好,你可知道?”
景正明立刻拱手说道,“儿子不知,还请母亲赐教。”
“这盛芜到底也是咱们景府上的嫡长女,代表的是咱们景府的脸面。如今她已经被皇帝封了长乐大公主,这份荣耀自然不必说,你也是懂得的。”
太夫人将手中的千佛茶轻啜了一口,接着说道,“我虽爱护老二家的两个孩子,可到底咱们景府,不能一个中用的小姐都没有,明白么?来日景府荣耀门楣,你也别忘了你二弟的两个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