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二日为寒食节,前后各三日,凡假七日。”
今年寒食节是三月初七,较往年来得早些,这是官员们为数不多的假期之一,除开轮值的,提前一天便放官员们归家了。
虎都地贵,大多数官员的祖宅还是在虎都以外的乡镇,甚至更远些的州县也是有的,祭扫一来一往就要费去不少时日,因而官员们都纷纷选择在初六一大清早就启程返乡,虎威门还没开,门前就已经很是热闹了。
往年这朝廷大臣们鱼贯而出,最易被宵小之辈寻得空档之时,掌京城布防的顾家都会排人前来坐镇,今年自然也是不会例外。
“哟,这是!今年这虎威门竟是由顾将军值守么?”有个官员在递交通关文书之际,看到了一旁倚靠在墙角的顾子墨,不由惊呼了一声。
后头的听到前边动静,掀开布帘一看也是惊讶,“卑职还道今年应该也和往年一样还是由公子来守城呢。”
顾子墨笑着站直身子,“往年我与父亲都在外征战,不得已只能让小妹前来。现下我既是回来了,自当是该由我前来的。”
在一片称赞声中,顾子墨心中却是苦笑不已,前日同顾子弋在府中比试武艺,却惨败在她枪下。顾子弋的武学天赋高过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在她幼时自己还有一战之力,没想到几年后自己这个在战场拼杀过的都已经比不过了,多么恐怖。
讨论惩罚时,围观的白七安笑眯眯的温声提醒,“过几日便到寒食节了,听闻届时顾府须派人坐守城门。”
顾子弋以拳击掌,“对哦。顾子墨我已经替你守了好些年的城门了,是时候把责任从你妹妹瘦弱的肩上移回去了。”
瘦弱?他瞅了瞅刚还用银枪把自己挑起扔出去的妹妹,只得苦兮兮的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今日虎威门前的一幕。
恰巧轮到吏部侍郎张左之的车马,张左之也和之前的官员一般掀起帘子同这位不常在都城内的少年将军寒暄了几句。待出了城门,张左之还是不由感慨起来,“这顾家少年郎,确实是出色的紧呐!”
父亲寒暄之时,张晓梦忍不住偷偷从缝隙中望了几眼,那少年一身玄色铠甲,手握一杆红缨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都是虎都城中的公子哥们所没有的英气。
想着她便又红了脸,轻声问道:“刚才那位领头的小将,是顾家的什么人啊?”
她坐在角落,大半张脸被阴影遮住,张左之没有看见女儿红透了的脸,漫不经心的回答,“不是什么小将,是五年前派去驻守西北的卫国公之子顾子墨。”
“顾子墨?”张晓梦一惊。
“是啊。”张左之捻了捻长须,“过几日顾将军便要被派到北境。那北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但是一旦他功成归来,少不了又是一顿加官进爵啊!”
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又继续神秘道,“老夫估摸着他和暮景公主的婚事也快了,毕竟两人已是适龄。都城之中也是许久没有什么大的喜事了,正好。”
张左之自顾自的摇头晃脑起来,却没看到一旁的女儿慢慢绞紧了手中的锦帕。
顾子墨,顾子墨,顾子墨……
......
......
虎威门前的顾子墨对照花名册,见只剩少数几家要出都城的官员还未到了,他便伸伸懒腰准备回府去了。顾府虽然人少,但对祭扫之事也是郑重相待,丝毫不敢怠慢的,早上出门前太柳公主就已嘱咐过他,早点回去好帮忙做事。
娘亲的话可是不能不听的,他这般想着,拍拍队长嘱咐道:“巡查要万分注意,切勿被有心人鱼目混珠摸进城来。也要注意处处禁火,莫犯了忌讳。”
当班队长一一应过,方笑着打趣,“将军可是得了令要赶回府干活去了?”
顾子墨讶异,“这你都知道?”
那队长得意洋洋炫耀道:“小的每日值守城门,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领长年累月下来怎么说也练了个几分出来!”
顾子墨笑骂了几句,又是不放心的多嘱咐了些,让他们若是遇上什么棘手之事便去国公府找他之后,才转身往回走去。
......
国公府前,大管家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打扫着,见顾子墨回来,几个小厮如蒙大赦两眼放光的扑到近前。
“你们,做甚么这般看着我?”顾子墨不禁被这架势吓退两步。
几个小厮你一言我一语诉起苦来:
“少爷!我们都在这府前扫了一上午了!”
“是呢!就那两只石狮子我都擦了六遍了!”
“府匾取下掸了七次!”
顾子墨不解,“既如此,已经打扫了这么多遍,你们为何还在府外?”
小厮们齐齐看向大管家:“因为大管家还是觉得不够干净!”
顾子墨扶额,“管家爷爷何时多了这洁癖的毛病?”
大管家哼哼唧唧的走过来,“不能被楚府比下去!咱们顾府必须得是最亮堂的!”
一个小厮悄悄道:“去年陛下出宫踏青路过,夸楚府是整个虎都里最亮堂的府邸。”
顾子墨:“……”
半哄半劝好不容易才把大管家推进门内,就又见顾子弋蹲在廊下端着一碗寒食面吃的欢快。
顾子墨感觉头开始疼了,“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主子会端着碗蹲在地上吃?”他训斥道,“还不赶紧起来!”
顾子弋无辜的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娘让的。”
……顾子墨头更疼了,三步并作两步绕进后院,“母亲!这到底是……”他看着花厅满满当当的吃食,“.…..怎么……回事……?”话到后来连声调都扭曲了,显然这塞满整个屋子的东西极大的震慑住了顾将军。
坐在一旁的太柳公主正指挥着侍梅、侍兰、侍菊整理东西,见顾子墨来,喜出望外,“子墨你来的正好!帮她们把那个柜子挪过去!还有些蛇盘兔和枣饼没地方放呢!”
顾子墨忙帮着先把柜子推过去,然后道,“母亲!我刚回来见阿弋蹲在地上吃东西……”
闻言太柳公主毫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咱们家要祭祀的先辈这么多!每样东西来一份,家里地方又小,总不能让我放到练武场去整理吧?”
“那也不能!以前不是……”顾子墨还想挣扎一下。
结果太柳公主柳眉倒竖朝儿子瞪了一眼,“不能什么不能!等下你也要跟你妹妹一样蹲到地上去吃!我这花厅没地儿!”
廊下的顾子弋吃到一半,面色忧郁的顾子墨也端了碗乌米饭到她身边蹲下。
“我记着从前也没这么大阵仗吧?”他问妹妹。
顾子弋飞快的从面条里抽空出来瞅了他一眼,“大约你走之后,她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摆上,所以决定给先辈们改善伙食?”
顾子墨:“……”让你嘴贱,问她做什么。
提着一捆柳枝进门的卫国公看着地上的一对兄妹吃惊道,“.…..这便已经开始了?”
于是很快,国公大人也端着个碗从花厅来到了廊下,他从背后摸出一个小酒坛,“新酿好的春酒,喝么?我出来的时候从桌上捞来的!”
兄妹俩鄙夷的瞅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齐声道:“喝!”
......
花厅中,太柳公主:“咦,我明明数好了的,怎么会少了一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