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郡王亲自去了京兆府,状告承恩公设私刑,囚义妹钟——”高福往皇帝陛下怀里瞥了一眼,改口道,“钟娘子!”
钟迟迟抬起了脸,心中讶然。
她和王子微的事还没告诉李长暮呢,他这样去告王选有点冲动啊!
江陵郡王状告承恩公这样的事,京兆府哪里敢接,立即就报到了御前,向李长夜请示。
“都喊到这儿来吧!”李长夜笑道,“正好太后娘娘也在过问这件事呢!”
他低头看钟迟迟:“难得见长暮这样急躁呢!”
设私刑这一条可大可小,何况他和钟迟迟都心知肚明,她身上是一点伤都没有,至于囚禁——
倘若王子微的伤真的与钟迟迟有关,囚她一时半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是钟迟迟对王子微的指认不能定下,李长暮这样告了王选,十有八九要被反咬一口。
这义兄义妹的,感情倒是不错啊……
钟迟迟对上他的审视,微微一笑,道:“陛下,民女愿与王大郎君对质!”
李长夜扯了扯嘴角:“瞧把你心疼的……”
钟迟迟哑然失笑。
她在承恩公府柴房睡了一下午,牺牲那么大,当然要把王子微及其家人的污名坐实了,李长暮告不告王选,她都要跟王子微对峙,只不过李长暮有了动作,她也就抓紧跟上而已。
这人吃什么飞醋呢?
“不行!”王太后一口否决,“大郎是太原王氏子弟,岂能自降身份和你这样的女人对峙?”
钟迟迟暗暗戳了李长夜一下。
“传王子微上殿!”李长夜一边抚着她的秀发,一边懒洋洋地说。
“陛下!大郎、大郎还伤着!”王夫人又惊又怒,却不敢直言。
“那就抬进来!”李长夜笑道,”虽然他伤的不是腿脚,朕也特许他乘步辇进宫,都是亲戚,舅母不必谢恩了!“
王夫人:……
王太后皱了皱眉,道:“皇儿,你宠爱美人,这哀家不管,可士庶之别岂同儿戏,大郎要是与她同堂对峙,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李长夜笑道:“母后,朕这也是为了王子微着想,毕竟是朕的表兄,要是日后每回见了他,都想着他碰过朕的女人——”
他顿了顿,和蔼可亲地说:“尴尬也就算了,可母后知道,朕素来不是个大度的人……”
王太后还想挣扎一下:“可大郎是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就能动朕的女人?”李长夜语声一冷。
顿时殿内一片寂静,连王太后都噤了声。
只有他怀里的女人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王子微被带进来的时候,李长暮和王选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各自有所陈述,但也就跟之前的内容差不多,一个说钟迟迟受了委屈,一个指钟迟迟折了王子微的手。
王选是很生气的。
昨夜得知钟迟迟的身份后,承恩公府原本打算走走太后的路子就结束了,且不说闹大了落人口舌,就冲着钟迟迟是皇帝陛下新宠的份上,也不能过分针对,毕竟李长夜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不如先忍下这口气,等以后新宠变了旧爱,还怕没机会讨回?
可如今,这女人反咬一口不说,李长暮还要把事情闹去京兆府。
那就没办法善了了!
因此,王子微进殿的时候,气氛已经僵持到了一个顶点。
为了王氏嫡长子的名声,这场官司也不能让了!
王子微一进门,便感觉有一个方向如同藏着天才地宝一般熠熠生辉,情不自禁就望了过去,然后就痴愣住了。
那个女子,是他在东市遇见的那个女子。
她正袅袅娜娜地坐在一张锦凳上,柳眉低垂,长睫如扇,双肩弱不胜衣,只看一眼,就让人生出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明媚多情的眸子在他身上轻盈盈地一掠,便引起一阵战栗。
她娇红如桃花的唇瓣微微一抿,唇角依稀上扬,那不甚明显的弧度仿佛一把钩子,勾得他三魂七魄丝丝缕缕地飘了出去。
“……大郎?大郎?”熟悉的声声呼唤将他突然拉了回来,他茫然失神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往正前方两位贵人看了看,这才惊慌失措地下跪行礼。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鄙夷的,有失望的,有愤怒的。
他难堪得恨不得钻入地缝,却又因为其中一道温软柔媚的目光卑微地留在地面。
“王子微——”皇帝陛下的声音拖得极为缓慢,带着似有若无的威压,“朕问你,你的手是谁折断的?”
王子微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个女子。
她正专注地看着他,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王子微怔怔地摇了摇头,道:“微臣……不知!”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王选焦急追问:“怎么会不知呢?”
王子微道:“臣当时并未看清是谁动的手。”
那女子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腕之后,他就失了神,确实没有看清是谁下的毒手,虽然她离他最近,可是……
王子微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可也不能证明是她吧……
王子微的几番反应,殿内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李长暮更是不无嘲讽地看了王选好几眼。
王选这一支虽然号称太原王氏,但其实隔得很远,太原王氏的嫡支一般不太搭理他们,这种情况下,王选精心栽培的嫡长子还是很给他长脸的。
王子微虽然高傲了一些,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王选也不会想将他拱上弘文馆馆主之位。
但这么个目下无尘的人,居然也会被美色所迷,频频失态,果真是红颜祸水啊!
李长夜轻笑一声,指着那个祸水问道:“那你可曾在东市公然轻薄过钟娘子?”
王子微愕然抬头,无论王选及王夫人如何使眼色,都没有说出话来。
“王子微,朕在问你!”李长夜缓声道。
王子微依旧没有开口,只呆呆地看着钟迟迟。
“王大郎君——”钟迟迟柔声开口,“昨日在东市醉云楼门口,我在逗弄一只大黄狗,王大郎君突然喊住了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