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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小巷做戏(1 / 1)

月光自是皎洁的白,可映在匕首上竟泛出一层绿光,只要有一丁点伤口,这毒便能顺着口子,瞬间爬遍全身各处,这便是此毒的狠辣之处。

盛延是万万没想到林子朝会想杀了自己,直到刀尖快要跨划破脖子,才反应过来,反手一挡,握住林子朝的手腕,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子朝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

听说南疆有巫蛊之术能摄人魂魄,中蛊之人眼中有一条红线,他莫不是被蛊虫附了身?失了智?

还没等他看清楚,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手下力道丝毫不留情面。

“我问你,你方才说什么?”林子朝握住盛延的脖子,眼中冷的出奇,即便是盛延瞧着也后背发凉。

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只有煜王才知,而盛延刚才叫他姑奶奶,女子身份没什么大不了,但这层身份后牵连他和林家的恩怨不能被人所知,如今盛延这一语,让林子朝不得不防。

死死锁住林子朝的手腕,盛延用的力也是不小,可即便手腕痛的快要断掉,林子朝也不肯放手,两眼牢牢盯着盛延,等着他的回答。

街上的脚步越来越急。

侧耳听着,盛延皱眉,挣扎道:“我是奉煜王之命而来,此处不便,你先随我离开在告诉你。”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越来越细碎,追兵离此处最多不过十米!

盯着盛延的眼睛,林子朝没有吭声,手上依旧没有泄力,似乎即便被人发现也要问出个究竟。

盛延这会儿脖子虽疼,可想起煜王的交代,心里还是着急,催促道:“城中流言就是那伙人搞出来的,我们不能被发现,你快放开我,晚了可就跑不掉了。”

眯了眯眼睛,林子朝终于松了手,盛延一见,抓起林子朝准备翻墙逃走,虽然这样一来会有些响动,引人注意,但应该能逃得了,能逃就行了。不料林子朝甩开盛延,不紧不慢走到墙角竹筐,掀开竹筐,只见下面摆着的竟是一袭水色长衫。

林子朝拿起衣衫,两手一转,水色外衫乖顺的在半空一挥落在在身上,遮住原本的暗色外衣,接着林子朝把头上木钗一抽,解开头顶包巾,双手一挽一拧,将散下的头发束成一个全新的书生髻,木钗换做玉钗别在头顶,水色的儒生帽也被林子朝迅速带好。

前一刻还像个梁上君子,可现在确是个寒门书生,盛延张大了眼睛,瞧着林子朝这样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已是称奇,又看着林子朝拿起竹筐里的书册,站于月光之下,完全是个刻苦夜读的考生模样,不住点头。有不少书生为省下夜间灯油,总会在夜晚借着月光诵读,林子朝这一身出现在此处完全合情合理,洗脱嫌疑。

狡兔三窟是个什么意思,盛延感叹他今日总算知道了。

可就当盛延以为这就是全部时,林子朝手中的书册直直打在他身上。

书册落地的那一刻,追兵也停在了巷口,分毫不差。

“负心汉!”

什么情况!

盛延捂着被打的地方,瞪圆了眼睛,看着林子朝面色突变,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委屈指着自己。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当初你一走了之,留下我们全家受人冷眼,那个时候你在哪?”

这是哪跟哪儿?盛延满头雾水,完全摸不准林子朝的心思,这桥段怎么听上去和话本里痴情女怒打负心汉一模一样。他跟林子朝,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啊,他要敢想,王爷还不得剁了他。

盛延慌张摇头,连连辩解:“我没有啊……”

“闭嘴,狡辩!”

林子朝直接打断了盛延的话,气愤道:“当初我见你也是有几分才华,这才诚心相待,当你是知己兄弟,不料你竟瞧上了我家妹子。团苏心思单纯,我百般照顾,没想到被你这小子骗的勾了三魂七魄,倾心于你。”

“可是真的?团苏真的喜欢我?”听着林子朝的话,盛延心中一喜,也忘了场合时机,把心里的期待实打实的问了出来。

“假的!就凭你当初一走了之,留着团苏一个人受苦受怕,我就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如今把这本书还给你,你我恩断义绝,莫要在去纠缠我家妹子,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别啊,她最是听你的话,你若不让她见我,她会真的不见,你不能这样啊——”盛延自己也没发现,林子朝虽是做戏,但他倒是实情实意的搭上了话,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而旁边的张老大可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依照商掌柜的话,方才闯入药铺的只有一人,且那人身穿暗色衣服,头发以小包巾和木钗束着,同眼前之人并不相符。没有察觉出异样,张老大就没有什么留下的意思,招呼着人便向别处寻去。

等到所有人离开,林子朝瞥了眼街口的安静,眼睛一眯,将匕首再一次握在手中,快速地上盛延腰间,沉声道:“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眼见林子朝眼中的杀意,盛延一阵胆寒,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比天桥下的唱戏人都要快,为保小命,盛延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全盘拖出。

当初煜王一道密令将他从边城拉了回来,命他在峡道口给林子朝做个假死的样子,然后把人接回边城。为了掩盖林子朝的踪迹,煜王便告诉他林子朝其实一直是男扮女装,一路上让其恢复女装直至安全。谁知那日他等了半天都没看到押送的队伍,后来才知出了岔子。王爷命他寻了几日,再后来便也不让他在找,而是到了偃城查明流言之事,盛延盯了药铺几日,这才遇见林子朝。

一口气交代了个痛快,盛延偷瞄林子朝的神色,心中解气,他本好好的和兵营里的兄弟喝酒打架,被王爷一道调令拉到这里,风餐露宿了好几天,吃都没吃好,反正王爷也没说不能告诉林子朝,日后要算账就找王爷去。

知道煜王还曾经有过这么个打算,林子朝摇摇头,放开盛延,如此看来煜王还是帮他守住了秘密,想到这林子朝心中一暖,对方才的冒犯向盛延道歉。

见那刀尖终于离了自己,盛延这才长舒口气。

真的是险啊,若非他平日练武没有丝毫松懈,这条小命就交代了。看着林子朝的歉意,盛延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抱怨道:“想当初燕都传你和王爷的事情,我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如今你竟然恩将仇报,吓得我一身冷汗。这几日操心你的安危,本就睡不好,吃不饱,刚刚这么一出,我这会身子虚的厉害。”

看着盛延的手捂着肚子,一个劲的偷瞄他,林子朝心中了然,双手行礼,痛心道:“一切都是子朝的过错,前面有家酒楼,里面的饭菜尚算可口,你且随我去那里歇一歇脚,如何?”

又有免费的夜宵,盛延心里乐开了花,当初王爷整日闲得无聊就克扣他的俸禄,后来又把他发配到边境戈壁上,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既然现在有了林子朝这么个肥羊,不宰白不宰。

他欺负不了王爷,还欺负不了林子朝。

“果然我没有白帮你,不过你银子可带够了,我可惦记着烤鸭惦记了许久,没个三四只可不满意。”

林子朝冲着盛延笑笑,点点头:“我的银子随便花,等以后有人要娶团苏的时,我多要些聘礼就是。没事,你可劲吃。”

笑容僵在脸上,盛延挠挠头,尴尬的笑着,“这她的聘礼怎么还要过你的手?”

“团苏跟着我这么久,我总要给她找个好归宿,像那种整天就知道吃,还特别抠门,一点小钱都要念叨半天的小气鬼,我自是要帮她拒了,免得日后团苏受累。”林子朝的话盛延只觉得句句扎心,没成想这还不算完,林子朝继续道:“以后这聘礼没个万八千两的,团苏的面都甭想见。”

万八千两!

听着这个数字,盛延只觉一道重担从天而降,苦着眉头心里算盘,一只烧鸡一两碎银,一坛竹叶青半两银子,他一天怎么也要吃个三四两银子,可自己的俸银一月只有五十两,就算不吃不喝这也得攒个百十来年。林子朝这是要他命啊——

“嘿嘿嘿,子朝啊,你瞧我俩平日关系也不错,要不咱在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你又不娶团苏,你担心什么,走我请你吃夜宵去。”

林子朝作势就要走,被盛延一把拉住,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立马放开,好声好气道:“这个咱们再说再说,你方才说团苏说喜欢我,是不是?她怎么说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真的这么说的?”

一连几问,瞧着盛延期待的样子,林子朝来了逗乐的心思,打趣道:“团苏就在宫中,你回去自己问她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我为何离京,虽说那位祖宗心不坏,也不会为难团苏,但我老在她面前晃悠也不太好,总之你要知道些什么就直接告诉我,以后你要问王爷的,我也肯定告诉你。”

盛延瞧着林子朝侧着脑袋,仔细想着,看着像是有戏,满心期待的看着林子朝冲他一笑。

没想到林子朝接下来却拿王爷堵他的嘴,告诉自己他是为自己好,为了不让王爷活吃了自己,就不套自己的话了。盛延简直想哭,他这会巴不得林子朝套自己的话,这样他才能问问团苏啊。

含恨吃完四只烤鸭后,盛延这才想起来此次任务,想到王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就打颤,连忙告诉林子朝让他明日随自己回边城去,暂时躲起来。不过林子朝倒是拒绝的干脆,说他还要在偃城查查流言之事。

“当初诸葛先生来信告诫过我,此番事件背后牵连太多,要我小心行事。你今日去那药铺已是莽撞,万一被那些人抓住,谁知道你这会儿被埋在哪?”盛延叼着鸡腿,抽出空来提醒了林子朝一句。

但林子朝到是不惧,反问盛延,“如今王爷被困在王府,只要圣上不传召,就不能露面,这般下去王爷必会被朝堂排挤,多年心血白送了他人。这流言看似对王爷大为不利,但只要利用得宜,或许能扭转局面。你我食君之禄,自是要忠君之事,难道你对王爷日子久了,心生厌烦?”

“哪敢呐,就算有一丁点小抱怨,但也谈不上厌烦啊,你可别诬陷我。”盛延放下手中的鸭腿,正经道:“你想怎么做,继续查今日的那波人?”

林子朝摇摇头,眯着眼睛道:“时间不等人,我们要赶在这流言传入宫中,圣上做出裁决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只是让林子朝没想到的是,这些坊间传言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过几日便跑入了燕皇耳朵。

众人本以为会有一番天子之怒,个个备好的说辞,但令人意料之外的是,那一晚燕皇在延芳殿独自坐了一夜,而延芳殿正是当初上吊自尽的容妃寝宫,容妃正是恪王生母。

燕皇已有多年不曾踏足延芳殿,那里也早已成了冷宫荒地,疏于打理,燕皇这一去,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安贵妃听闻当即砸了手中的珐琅杯,处置两名婢女,而德妃听了不过笑了笑,打发了下人,早早歇下。

消息能传遍皇宫,自是也能传到那九尺红墙之外。越则昭听完消息,挑眉一笑,强拉穆英一同去赴太傅寿宴,而越则炳则看着眼前一直责怪其冲动行事的韩琚,全然不耐。

“够了,难道本王还需向韩相一一禀报,父皇今日才听闻此事,就算怪罪下来,也抓不到本王的把柄。”

“王爷老臣绝无此意,只是恪王之死一向是圣上大忌,您就算要踩煜王溱郡王,何必要连上恪王?万一激怒圣上,得不偿失。”

越则炳握住拳头,心中不悦,韩相说的他何尝不知,他自是没有这般蠢笨,说不定是五弟自作聪明,以为这样能伤到自己和煜王。真是愚不可及!

想到五弟,越则炳眯起一双桃花眼,看向韩琚,声音中意味不明:“韩相一向深谋远虑,就算父皇大怒,想来你也是有办法帮到本王,不是吗?”

韩琚抬眼瞥了眼炳王眼中的冷意,沉声道:“王爷若沉不住气,做事之前不与老臣商量,就算老臣拼尽这条老命,只怕也难令王爷满意。”

“是吗?所以韩相是觉得本王不堪大用,近来想另择明主,这才让您的孙女在宫中讨好安贵妃,莫非是想和五弟结成亲家?”越则炳瞧着坐立不安的韩琚,勾着嘴角,继续道:“也是,您韩相的嫡孙女也是才貌出众,端庄大方,溱郡王妃的位子也是担得起。”

听到此处,韩琚再也坐不安生,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叩首道:“宫中规矩森严,贵妃相邀,娴儿自是不能拒绝。娴儿身娇体弱,老臣从未有攀附天家之意,一片忠心请王爷明鉴”

越则炳也不看韩琚,只顾婆娑着手指,沉默不语。韩琚也不敢抬头,瞧着地上炳王的影子,心中默然思索。

屋内的蜡烛不知被哪处溜进的冷风吹了两吹,抖的厉害,差一点灭了个干净……

良久后,越则炳缓声道:“当日本王失了吏部,可你韩相的手却没有损伤半分,如今不知本王还能否使唤的动,你韩相的吏部?”

原来这一圈儿是为了收权,炳王目光还是太浅。

心中虽是瞧不上,但韩琚还是伏在地上,恭敬道:“王爷之命,老臣自当遵从,明日便命老臣吏部门生前来拜会王爷。”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越则炳慢悠悠道:“本王知道韩相对您这个孙女寄予厚望,若非父皇强求,您是不愿让其这么早暴露在众人面前,但你我既已联手,有些心思还是要不得的。韩娴卿在宫中自会有德妃和逸阳照顾,您无需担心,尽力为本王办事即可。”

听出炳王话中的敲打,韩琚收了情绪,道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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