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一只脚。w=w≈w≤.”
风宇居高临下,认真地对郎长风说。
“还差一只脚。”他说。
“我杀了你!”
这种屈辱感让郎长风疯狂、暴怒,让他想起了自认识风宇之后所受到的每一次挫折。
这让他得以将生命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一处,然后轰然爆开来。他以那一条腿的力量支撑起身体,人自地面一弹而起,如同一道惊雷跃于空中,身子旋转,反过来再带动那一条腿,以及一道血色的光芒,砸向风宇。
风宇抬脚,漫不经心地踢出,然后轻易地踢破了那一道血光,踢断了郎长风那一条仍完好的腿。
惨叫响起,破空而出,壮实的身躯自空中摔落,狠狠砸在地上。
大地被砸出道道裂痕,郎长风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这时,有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前。
“我是应该一脚把你踩死吗?”风宇笑着问。
“混账,混账!”郎长风狂叫着,但却挣脱不了那一只带着泥巴的脚。
他的力量已然用尽,在方才那一击中,他将最后的药力全部吸收,同时,他的身体也被药力的力量,破坏得不成样子。
他仗着一口气,极力地压制着,但眼看已然压制不住。
“来啊,杀我啊!”他瞪着血眼,向风宇狂叫着。
“有种就杀了我!这个机会,你怕已经等了好久吧?”他大笑,“但我只怕你这小贼,根本不敢!”
风宇看着他,一黑一白两只眼中流露出的某些东西,令郎长风感到害怕。
“杀了他,杀了他啊!”
远处,长乐侯府的众人开始大叫。他们激动无比,眼里闪着光。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的生命还站在地狱的悬崖边上,但顷刻之间一切都变了,被屠杀者变成了屠杀者,而那凶悍的血魔此刻却被少年踩在脚下,如一只可怜的蝼蚁。
但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可怜他?
徐重云望着风宇,百感交集之时,却隐约猜到了风宇的想法。
“再如何,他终是一品侯爵。”他开口说,“我与他同朝为臣多年,虽然是政敌,但……他已然够惨,你就成全了他吧。”
“成全他?”风宇摇头,“成全了他,如何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如何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流离失所的人?”
说着,他把脚收了回来。
“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郎长风大叫着。
药力,已经再压制不住,此刻的他,已经开始体会到那种自内而外,又由外向内的撕裂身体的痛苦。
“吃药一时爽,上劲悔一生。”风宇看着他,嘿嘿一笑,向着徐重云走去。
“你这懦夫!你这废物!”郎长风狂叫着,“我差一点毁了你的师门,差一点来了你朋友的族,你却连杀我也不敢?废物,废物!”
“随你怎么说。”风宇并不理他,而是一瘸一拐地来到徐重云身边,取出伤药。
“你的腿伤未愈,先顾自己吧。”徐重云说。
“你的伤比我的重,我得先顾你。”风宇认真地说。他将丹药送到徐重云嘴边,哄小孩一般地说:“乖,张嘴,吃了。”
徐重云笑了。
喂徐重云吃下药后,风宇又向着众人走去,一个个送上伤药。
“你变得这么厉害,实在令人羡慕。”徐重云望着风宇说。
“这力量只是别人借我的。”风宇说,“它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此时,郎长风已经抖成了一团,他张大了嘴,痛苦得五官扭曲,但却因为太过痛苦而无法叫出声来。他的身体在抽搐中,形成了极诡异的形态。
“大家都看仔细了。”风宇叼着草叶,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这景象可不大容易看到。”
“啊!”
终于,郎长风叫出了声来,那声音凄厉可怖,如同地狱打开了一道缺口,千百受苦受刑的恶鬼一齐仰望那缺口,然后齐声高叫,把自己所受折磨积累下的痛苦,一口气宣泄出来。
在场的人都是百战精英,不知见过多少杀戮,多少死亡,但却仍因为这一声吼而颤抖。他们握紧了拳头,虽然心中有一丝快慰,但见到郎长风那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血色身躯,还是感觉不寒而栗。
“这就是为恶者到头来应得的下场。”风宇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这副样子,真应该让天下人都看到。”他说。“如此,那些一心向恶者或许便能警醒吧。”
“不过……”他随即一笑,“恐怕我也是想太多了。自古至今,无数恶人得到过可怕的惩罚,但仍有无数恶人前赴后继。”
“恶不来,善亦不来。”徐重云亦静静看着,缓缓开口。“永世都会有善恶,所以永世都会有善恶的相争。而人性的美丽,正义的强大,便会在这争斗之中,永远记在人们的心里。”
“这怕便是恶存在的意义吧。”他笑。“所以我想,若真有一个可以主宰一切的‘天’,那么它也一定不会消灭掉恶。”
“这道理太深我搞不懂。”风宇摇了摇头。“只是他这叫声,让我听了着实心烦。”
说着,他抬起手,一道道醉气凝聚在他的掌心,化成了一道雾的剑。
醉气之剑飞掠向前,刺入郎长风的胸膛,那剧烈挣扎着的身躯终于一僵,那血色的面容缓缓转过来,望向风宇。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恶人望着毁灭自己的少年,竟然难得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惨叫声断绝,那具扭曲的身体,渐渐僵直。一代权倾朝野的一品侯爵,终于魂归九泉,踏上了那一条通向黄泉的不归之路。
什么成败,什么功名,什么光芒万丈,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千秋万代。
最后,不过是一具不成人形的血色躯壳,仍留在这世上,任世人嘲讽。
徐重云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郎长风。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一挥手,道道疾风起,卷动着空中的云雾,使云雾凝聚而成水珠,水珠再汇聚成了细流,冲刷着郎长风的面容。
许久之后,终于将他的脸洗净。
仔细打量着这张已然没了表情的脸,风宇觉得郎长风真可算得上是个英俊人物。
但又能如何?
空中有一道风,那风里夹着一道锐利的爪劲,如巨虎之爪,一掠之后,便将郎长风的人头自颈上斩了下来。
风起,吹动他的头飞腾向天,再落入了徐重云的手中。
“八王见到这颗头,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徐重云笑着说,“只可惜我肯定看不到。”
他手一转,一道光将那头包围,转眼不见。
自是收入了他自己随身的纳器之中。
至于那无头的尸体,他看也不看一眼。
“不打算替他收尸?”风宇问。
“他一生害死无数忠良,无数无辜百姓,又有谁曾为他们收尸?”徐重云反问。
“那你刚才还让我解除他的痛苦。”风宇撇嘴。
“那是因为他还活着,还能感应到痛苦。”徐重云说。
“他既然已经死了,什么也感受不到,我自然没有必要善心泛滥到这种地步。”他说。
“善者也会痛打落水狗,但那咬人的疯狗将死之时,善者难免会动善念。”他说。“便如你方才,虽然嘴上说这是他应得的,但最后,不还是一剑送他上了路?”
“那是他叫得太难听。”风宇皱眉。
“那只是借口。”徐重云说。“你我皆有善心,有善心之人,便不忍见他人受苦,哪怕他是极恶之人。所以惟有暴君,才喜欢将人千刀万剐。而坚者,就算对方错有天大,也不过一刀斩之。”
“道理上我说不过你。”风宇笑了。“不过你这洒脱劲儿我很喜欢。”
“走吧。”徐重云摆了摆手,“我们的时间也很紧张。”
“那么,就此别过吧。”风宇笑着抱拳。
“风少侠,你不与我们同回帝都?”精武十段者走过来,一脸茫然。
大功将成,大业将奠定基础,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风宇想要做什么?竟然要与众人分离?
“我是江湖人,不习惯参与朝堂中的事。”风宇说。“我这次出来,本来是要去白云阁的秘境玩一玩,但中间出了许多事,最后才跑到这里来杀了郎长风。帝都的事有你们在,自然不用我多操闲心。我还是上白云山吧。”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徐重云点头,指了指他的腿。“这里应该没事吧?”
“小事一桩,劳侯爷操心了。”风宇嘿嘿地笑。
没有太多的话,两人相视而笑,拱手分别。
侯府诸人亦上前,一一与风宇告别,眼中均有不舍之色。
人生苦短,相逢时短,别离却长。命运交汇之中,有相聚,而各自人生路上,又不断有分离。
好在有缘之人,终还会走到一起。
离开了众人,风宇只身而去,来到峰下之时,忍不住回头向着这云雾缠绕的山峰,再看了一眼。
那里,躺着许多强者,其中带有绝顶高手,圣武境的人上人。
他们曾经显赫一时,如今?
不过是野兽的食物罢了。
风宇心中隐有感慨,惆怅而行,吃药疗伤。几天后,断骨完全愈合,伤势完全恢复,心情立时变得大好,也没什么感慨和惆怅了。
自己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自己先前并非是感悟了什么人生真谛,对生命有了更多了不得的体会,就是因为腿脚不方便闹心而已。
郎长风已死,一时间再无棘手之事,至于白云阁秘境,他也不是很上心,于是走走停停,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如此走了一个多月,仍未到白云山。这日来到一座城中,在酒楼里正用餐,却听到邻桌有人低声聊天,聊的竟然是帝都之事。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谁能想到,一代权倾朝野的侯爷,就这么死了?”
“这一下,八王的损失可大了!”
“岂止是损失大!幽云侯是八王在军方主要的倚仗,他一死,许多旧部都散了,八王已经完全被十三王压制了。”
“这十三王也真是个人物,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这一出手就是狠招啊!我听说,他已经连兵部也掌握住了?”
“这是自然。不过皇家子弟,有几个是易与之辈?你看四王,之前不也是一副斗不过八王干脆认命的模样?可现在,却趁着八王和十三王相斗,自己拣了个大便宜。”
风宇心中一动,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