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鱼肚微微发白,黎明的到来却是许多人心间阴霾的开始。各处的搜捕毫无进展,震怒的卫王已连发数十条调令,五万禁军几乎倾巢而出。
城东银杏湖,姜平轩的车队绕湖两圈无果后直接调来了三千飞骑,将四周都翻了个底朝天。苏慎闭目微倚在车厢内的座塌上,一旁的桌上全是狼藉一片的碎屑,彻夜不断的坏消息让这位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感受到了久违的那种提心吊胆。
对于云浅来说这晨曦的光芒依旧是极好极美的,因为真切地享受到了,并就站在这纯净的天地之间。
出来了,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走入死路后的劫后余生。这是云浅昨夜的经历,也是此刻的心境。
纯净的雾蔼缠绵地缱绻在绝音谷的草甸上,云浅踏出的每一步都极为温柔,似是不愿过于蹂躏那些清芳四溢的柔嫩花草。
茂盛的冬青木下,那一条牵引机关的黑绳毫无遮掩地裸露在外面。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云浅默默想着,走入了通道。
轻睡中的苏月凝悠然转醒,她循着声响有些期待地凝望着,黑暗中渐渐走来的正是那清秀俊逸的云公子。
“殿下,得罪了。”云浅俯身将苏月凝扶起,用粗苯的手法替她解开穴道。
“嗯~谢谢…”苏月凝痛得微哼,微羞地偏开头,轻轻挣开云浅试图自己站起来。
”啊!“苏月凝轻叫一声,只觉眼前涌出一片黑暗,麻木的双脚险些就要支撑不住自己。
“别急,我扶着你。”云浅托住苏月凝的左臂。指尖不经意地碰到苏月凝的手背,两人同时触电般地向后一缩。
云浅的手很僵,苏月凝的手很冷,两人不协调地慢慢走着,在松软的草甸上勾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柳姑娘怎么样了?”苏月凝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云浅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反问道:“不是她将殿下绑至此地的么,我正想问殿下发生了什么呢?”
“…”苏月凝无语,却又忍不住问道:“丹砂描眉的解药,拿到了么?”
“殿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云浅忽地停下脚步,冷厉地盯着苏月凝。
“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苏月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云浅不答,继续埋着头往前走。
朝阳向人间播散着温暖,薄雾渐渐散去,闪烁着露水莹光的草甸两侧是葱翠的山林,清婉的鸟啼拨动着二人的心弦。
将要临近谷口了,云浅忽然沉吟着说道:“此事都是云浅一人之罪,恳请郡主莫要牵连其它无辜的人。”
苏月凝看着云浅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怎么?云少侠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
“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的…”苏月凝幽幽说道。
“多谢。”云浅感激地看她一眼。
翻过山脉,官道上兵甲林立,不紧不慢走来的两人让都紧张地摆出戒备之势。
一骑青骢从队列中穿驰而过,楼兰一双锋锐的鹰眼锁定二人片刻后松了口气,道:“快,列阵相迎,是郡主。”
随着命令传开,所有将士污浊疲劳的脸上都泛出由衷的喜悦。
“恭迎郡主!“军阵呈鹤翼分开,嘹亮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
三千禁军整装向金陵返回,楼兰颇为警戒地与云浅并骑一处,有意无意和苏月凝拉开距离。
云浅自有心事,根本懒得理会。身后的山中就是空无一人的炎教分坛,想来今后她也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吧。
金陵城,无数飞驰的骑士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同传。王宫,相府,银杏湖,所有人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都总算落了下来。
“殿下,属下护送您回府。”楼兰带着百余精骑跟随苏月凝进城,城门两道早已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官员夹到欢迎。
“不了,先去烟雨楼。你告诉父亲和王兄,我在那里等他们。”苏月凝心中自有计较。
“是。”楼兰一向只做事不质疑。
没有得到世子的命令,烟雨楼前的飞骑依然一丝不苟地重重封锁着。经过一夜间各方的调查,种种口供和证据都表明出烟雨楼的重大嫌疑,尤其是那个消失的云公子。
王天健狐疑地看着与楼兰并骑的云浅,此人分明与那满城通缉令上的画像十分相似。他和大多数禁军将领一样都感到了有些为难,但金衣飞骑向来以绝对服从上令为天则,况且他还是被世子当面亲令的。
“末将王天健,参见郡主殿下。”王天健行过礼后,转向云浅说道:“敢问这位可是云浅公子?“
“是我。”云浅看着眼前被甲士包围的烟雨楼,十分不悦。牵连到老板娘和胖子他们是云浅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金衣飞骑奉世子令,若遇通缉犯云浅,暂扣待查。还请云公子配合。”毕竟姜平轩也没将话说死,王天健还是愿意先礼后兵。
“就凭你?”云浅压抑着的怒火,一点就燃。
“云公子如此不通情理,可就莫怪本将无礼了。”王天健身为金衣飞骑的将领天生就带着几分矜傲,哪能容得一个通缉犯这样顶触他。
王天健的手轻轻扬起,数十名金甲兵士齐刷刷地亮出金晃晃的长刀,只待那手落下便会一拥而上。楼兰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剩下的禁军将领也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苏月凝看不下去了,冷声叱道:“休得无礼,云公子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
“郡主息怒,末将只是遵世子殿下军令。”王天健黑着脸,他没想到司夏郡主居然会回护此人。
“其中想必有所误会,本郡主就在此等王兄。”
在官场上能推的事尽量推,而一旦有了军令就要绝对执行,这是王天健年纪轻轻就做到典尉的守则。感受着那些禁军同僚们嘲讽的目光,王天健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沉声说道:“禀殿下,根据此前金陵府和督捕衙门的调查,云浅此人嫌疑重大。有供认称那女贼唤云浅为表哥。此事难保不是他们二人联手演的一出戏…”
“放肆。”王天健话音未落就被苏月凝打断,她驱马到王天健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将军可是在讽刺本君主愚弱无能?此事待王兄来了自有论断,在这之前,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一向温婉的司夏郡主竟然变得如此强势,这让王天健有种骑虎难下的羞怒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