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书房布置得古香古色,没有用那些气派的红木,反而用了散着淡淡木香的松木装潢,愈显得武世策儒雅翩翩,再加上他眼中的精明之气,要是给不认识的人看见,准会以为他是个大学教授兼古董玩家。8 1中文』网ww w.ㄟ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其实是也不过就是个庸俗的商人。
而且还是最近四年来才开始真正家立足的商人。
武世策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膝下几个子女都受了他的熏陶,各个养得钟灵毓秀,尤其武萌的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更是青出于蓝。
所以从小到大,无论其他世家子女多么出众,武萌身在其中,都有种人淡如菊的清新脱俗。
也正是如此,才能将温艾都比了下去。
“都是要订婚的人了,怎么还像阿俊一样毛手毛脚?”武世策放下手头的东西,从书桌里拿出一只雪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坐下说吧。”
武萌快步走到椅子前坐下,一脸担忧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了又想,斟酌着词语道:“爸,我和安修廷之间出了一点问题。”
“哦?”武世策连眼神都不变:“你所说的这个问题,会影响你们订婚吗?”
“当然不会!”武萌立刻答道。
“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武世策摇摇头,“我的女儿,不会也跟外面那些傻女人一样,得了什么可笑的婚前恐惧症吧?还记得爸爸跟你说过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紧紧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你手段够厉害,就无需害怕任何人,任何事。”
武世策说着,用力一捏,上好的雪茄被他折成两半,洒落的烟叶粉末被他轻轻一拂,就像他口中那些人和事,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武萌心中的崇拜油然而生,她要是能有父亲一半的手段,又何须惧怕温艾!
可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晚了,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这下一步棋。
她怎么才能把温艾逼退。
不,不是逼退,她要的是彻底把温艾从安修廷的心里抹掉!
“爸,这回不一样,连,连徐姐都被安修廷赶走了。”武萌焦急道。
“你说什么?”武世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认真,“你说安修廷,把徐姐赶走?”
武世策端着下巴,脑海中回忆起安修廷的样子……这可不像是安修廷的作风呵,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你惹怒他了?”
“我……”
武萌想起这事就气得咬牙切齿,她紧紧攥着拳头把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那天的红毯相遇,到后来宴会上安修廷跟着温艾提前先走,一直说到这一次安修廷扔下她,去送温艾回家……
“爸,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那个女人一天阴魂不散,安修廷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要不然……”
“胡闹!”
武世策忽然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将武萌吓得立刻闭了嘴。
“爸!”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爸爸这么大的脾气了。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武家能有如今,说到底大多都因为安修廷,武家现在上上下下多少生意都绑在安氏的大腿上,安修廷那边如果有什么细微的变动,在武家这里,可能就是伤筋动骨的大动作。
连她都不免着急,也就难怪爸爸会这么生气。
可这能怨她吗?她如果不除掉温艾这个威胁,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安修廷一点一点被她勾走?
武萌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对是错,只能焦急地等着父亲指点。
武世策拍完桌子,再想起安修廷,眼神中就多了几分阴鸷狠厉。
“爸,你是不是有办法了?你快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武萌一脸焦急期待。
父亲每次露出这种神情,就是心里又有办法了,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算计的。
“还知道来找我,说明你还不算太傻!”武世策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怪温艾,怪只怪你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怪我?”武萌惊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温艾那个贱人勾引……”
“够了。”武世策喝停她,“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我问你,这么多年你在安修廷身边,难道就没见过别的女人想要靠近他的?”
“当然有。”说起这个,武萌下巴微微抬起,心里很有些自傲。
安修廷位高权重身家丰厚,光是凭这两点,想要接近他的女人就多如过江之鲫,更别说他的身材长相都是万里挑一。
不是她自夸,这些年败在她手下的,从办公室灰姑娘到豪门名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温艾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啊,她也是从小跟安修廷一起长大的,而且他们还……还有过肌肤之亲和媒妁之约!”
武世策冷哼一声:“你还不明白?错就错在这儿了!你把温艾想得太重要,忘了你自己的优势,所以才会昏招连出,导致现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知道!”
“我……”武萌哑口无言,但细想想,又略有所悟。
武世策继续点拨道:“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安修廷是个怎样的人么?他言必出行必果,对于恩仇都看得极重!光是看他这有仇必报的狠执劲头,你就该知道,他对于报恩也是一样的。”
“报恩……”武萌没来由有些心虚,“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武世策冷冷一笑,安修廷跟别人不同,他年幼遭逢家中巨变,心智早熟的厉害,有些事,就是过去的再久他也会记得!
看着女儿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大手一挥:“别管那些事情是真是假,也别管那些事情过去了多久,你只需要记住——他父母的杀身之仇,还有你对他的救命之恩,永远是你手上最好用的武器!”
“温艾再与众不同也没关系,只要把这两点用好,就没有任何女人能越过你去!”
听了父亲的话,武萌原本慌乱的心,就像忽然找到了依靠。
她低头凝神想了一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满是自信的光芒了。
温婉谦逊的笑容重新爬上她的嘴边,是啊,之前是她太高看温艾了,所以才会自乱阵脚频频出错。
看样子,她也是时候提醒提醒安修廷,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他又是怎么才能活到今天的了!
武世策见女儿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点点头:“你明白了就好,现在弥补还来的及,以后千万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当然,爸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应对,你这边给安修廷收收心,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
别忘了,温艾还有个爹在吃牢饭。
最近听说他在里面也不老实,到处跟人传递消息闹腾的厉害,温艾要是闲的没事,正好能给她找些事做!
…………
安修廷把温艾送到医院之后,又回到安氏忙了一整天,直到放下手中事务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想到这几天生的事,一阵疲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让他竟有一瞬间的迷茫。
武萌,那个从小就陪在他身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微笑着支持他的人,真的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
而且,绵绵还是他的孩子。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轻揉着额头,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那时他被仇人追杀从海崖上跳下去,本以为必是一死难逃,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干净柔暖的病房里。
而她就在他的身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起初,他对她也充满了戒备,直到听医生说,是她在海边散步看见他飘在海里,这才不顾一切冲下去将他拖了回来。
如果不是她及时救他,再晚片刻,他就可能被冻成一具尸体。
冬天的海面夹杂着碎冰泡沫,在海水里洗个手都能感受到刺骨的疼,更别说整个人浸泡在里面,游出去很远再救回来一个人了。
那需要常人无法想象的勇气。
而她就是如此做了,她为了救他,浑身到处都是冻伤,却没有对他讲起一个字。
不但救了他的命,更给他找了温暖的医院,听说他家里的灾难,她哭得比他还要伤心,一定要缠着家里给他弄了个假的新身份,让他至少能在孤儿院立足。
十几岁的她,就对一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有着这样的善心,这一回……
他实在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事实却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疏忽她很久了,久到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的事情,就当是给她个警告,也是给自己的警告。
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上面显示了她的名字,安修廷从回忆里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
“修廷,我们谈谈吧……”
电话里,武萌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出她的落寞难过。
“我也正想跟你谈谈,”他沉声开口,“花粉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生第二次。”
武萌没有直接回答。
要是之前听见安修廷这样冷硬的语气,她估计自己肯定会哭得很伤心。
不过,从武家回来之后,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件事,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安修廷说不希望生第二次。
也就是说,在他心里……这次就这么算了?
她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看来爸爸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安修廷认定这件事是自己做的阴司诡计,只要自己往日的恩仇还在,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不过嘛,他可以算了,她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否则在安修廷心里落下个阴狠的印象,岂不是便宜了温艾那贱人?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缥缈而无助:“修廷,既然你已经认定是我的错,这件事我也不想过多的解释,但是,你知道那香包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安修廷没有回答,整件事情的疑点就在这里,杨树花那种东西出现在家里,除非是有人故意拿进来的。
这种东西拿进来,除了想害绵绵病,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用处。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拿给绵绵的,说什么无心之失,让人怎么相信?
不过,他可以原谅第一次,却绝对不会原谅第二次,他希望这件事到此结束。
武萌听见他不说话,心底微恨,却更放柔了声音:“修廷,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去祭拜安伯父安伯母的时候,那一路上的杨树花吗?”
提起自己的父母,安修廷心底猛然一震,声音也跟着有些冲动:“你在说些什么。”
武萌轻轻叹息:“那香袋里的杨树花,是去年你和我一起收起来的,也许,你都已经忘了吧……”
电话里传来低低的啜泣,武萌的哭声压抑着她的委屈,却再也没有多解释一个字。
安修廷却愣在了原地。
之前的判断和决定,在这一句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父母惨遭横死,他当时年幼又被仇人追逃到异地,根本无力收敛父母,后来他有了能力,却身在温家,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自己房间偷偷想念。
很多年后他才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地方,将辗转收来父母的旧物葬了,年年祭拜全了个念想。
而那块地方,确实有一路杨花……
安修廷紧紧皱眉,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去祭拜父母的路上他一路心情沉重,并不记得有收捡过杨花放进香袋,但武萌一向心细,会做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
那个时候绵绵还没来家里,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留个纪念,跟绵绵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后这东西被无意翻出来,又无意引了绵绵的哮喘。
安修廷忽然笑了,笑的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
这件事是真是假又能怎样,反正都无从考证,但想起父母的凄惨遭遇,只有相信武萌,才能能让他心里更舒服一些。
“好,就当这次是巧合,以后好好照顾绵绵,别再生这样的事情了。”
武萌的一颗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果然,提起他的父母才是正确的。
原本怎么都不相信的事情,只要提起他的父母,听安修廷的口气,最少是相信了三分的!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不认定她是个狠毒的人就好,剩下的事情,她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弥补。
爸爸说的一点都没错,在安修廷心里,任何人都跨不过他父母杀身仇恨,连他自己也跨不过。
比起这件事,温艾,还有绵绵,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修廷,过两天咱们就把绵绵接回来吧,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绝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了,我拿我们的婚事保证,你总该信了吧?”
就算那孩子现在已经引起了安修廷的主意,她暂时不能动他,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但她就是要把他拘在身边,温艾不是想要母子团聚吗?
她不会让她如愿的。
“好,我再信你一次。”
电话里传来安修廷深沉的声音,武萌的嘴角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
温艾回到医院,一刻也不停地直奔绵绵的病房。
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抽噎的假哭声音。
这声音一听就不是绵绵,倒像是……
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过去,透过小窗向内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红红绿绿的花衣服,头上还包着头巾正站在绵绵床前“嘤嘤”哭着对绵绵做鬼脸。
绵绵的另一只手正被护士按住,往手臂里推送着药水,而绵绵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里面满是泪水,却因为看着面前奇怪的男人,一直没有掉下来。
绵绵醒了!
“绵绵!”温艾飞快推开门跑进去,一把将他抱紧怀里。
这么多天的煎熬总算过去了!
伸手摸着绵绵的小脸,目光把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她的儿子真的醒了,真的已经脱离了危险。
“妈妈!”绵绵软糯地叫着,“你别哭,绵绵打针都没哭!”
针已经打完了,绵绵确实没哭。
温艾擦去脸上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连连点头:“我们绵绵最懂事了,这回病好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告诉妈妈,妈妈带你去。”
绵绵把小脑袋放在温艾肩膀来回蹭着,眼睛却看向温艾后面的男人。
他嗤嗤直笑:“妈妈,这个叔叔说只要打针不哭,就带我去看大海。”
温艾这才想到病房里那个奇装异服的男人!
她猛地转过身盯住对方。
男人最少188的身高,身材修长笔挺,但一身不伦不类花衣实在是惨不忍睹,再加上墨镜口罩和头上奇怪的头巾帽子,连温艾都被吓了一跳。
“你……你是……”
男人跳起来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连我都不认识了!”
“谢卉!”
这火爆脾气,除了谢卉还能有谁?温艾捂着头,差点疼出眼泪,“你穿成这样谁能认得出来啊!”
“嘘!”高大的花衣男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我穿成这样是为了谁?”
那晚宴会,温艾被安修廷强行带走,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几乎打爆了温艾和她周围人的电话,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来孟小希又说绵绵突然病危,他想赶来看,已经被孟小希勒令待在公司不准擅自行动了。
他本来不打算听孟小希的,不过孟小希说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拖着粉丝和记者,要是被人盯上,会给绵绵带来很大的麻烦。
为了绵绵和温艾,他这才忍到现在。
而且,他连最在意的外表都牺牲了,就为了过来看她一眼,她居然敢不领情。
谢卉捏着拳头还想再打,温艾已经抱着绵绵快弹开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大明星,行了吧。”温艾笑得温和,“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不过要带绵绵去海边玩,还是算了吧。”
他来一次医院,都要把自己包成这样,生怕被人认出来,海边那种人人都穿很清凉的地方,他怎么藏啊?
万一被记者和粉丝拍到,他们三个就玩绝地逃亡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卉转身把门锁死,从你小窗里看护士走远了,才一把摘下帽子和眼镜,“咱们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带着绵绵去海滩上玩沙子呢?咱们要去,也是要开游艇去深海,玩玩海钓什么的……”
谢卉话音一落,绵绵瞬间就开心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温艾:“妈妈!有游艇!”
游艇哎!他还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呢!
想到蔚蓝的深海,帅气的游艇,还有可能遇见大鲨鱼!绵绵身为男孩子身体里天生的冒险冲动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想去看大海,想去钓鲨鱼!
温艾皱着眉头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病还没好呢,不许去。”
绵绵一阵着急,躲开温艾的手,转身看着谢卉:“叔叔!我妈妈穿比基尼可好看啦!你一定要让她去!”
温艾再想捂住绵绵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当场一口老血喷在心里。
谢卉先是一愣,瞬间爆笑出声!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温艾的身材,端着下巴十分赞许地点点头。
谢卉伸出大大的拳头跟绵绵的小拳头对击一下:“绵绵,你真是太有前途了,你放心,这次你妈妈必须去,不去就扣她工资。”
温艾脸红的恨不得把儿子扔了算了,转过头不理谢卉,也不理绵绵的哀求。
谢卉伸出一个手指戳戳她:“喂,别那么小气,我身材不比你差,你看了我的,肯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了啊!”
绵绵拉着温艾的衣服,在一旁帮腔:“妈妈,你就去占谢卉叔叔的便宜嘛,应该也很好看的。”
温艾简直要暴走!
她最近跟谢卉待久了,已经学会在安修廷面前演戏骗人了,绵绵这跟他相处了才多一会,就也学的满口胡话。
他这人简直有毒,应该有多远离多远才是。
而且,她到底身份特殊,她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妈妈,更是谢卉的工作助理,不管怎么说,在私下都不该跟谢卉走得太近的。
眼看温艾还要拒绝,谢卉连忙解释道:“刚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呢,这次海钓也不是就咱们几个人,约了很多有船的一起出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去一同放松一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我可以不穿比基尼?”温艾扬眉挑衅。
要是这样的话,为了儿子高兴,她也许还能答应。
谢卉咬牙切齿地看看绵绵,忍痛道:“好吧好吧好吧,不穿就不穿……还不如不告诉我呢!对了,温艾,说认真的,你会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