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的下方竟然是个大型蛇窟,数百条的大蛇小蛇互相缠绕,密密麻麻的光滑身躯在地底扭动着,蛇群不断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耸人之声。刚才将土打破时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一些蛰伏的毒蛇,它们对着上方的不速之客发出嘶嘶的警告,有些毒蛇直接竖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少年。
这一幕让宁霄永世难忘,他望着下面多不胜数的蛇,全身鸡皮疙瘩瞬间冒出,头皮发麻,冷汗也随之冒出。这种可怕的场景今生今世也不愿再见到。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蛇窟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枚血红色的果实,形似骷髅。高台被大蛇小蛇紧紧围绕着,边缘似乎还有一层防护结界,以这些野生蛇群的实力不足以将之打破,从而也就充当起守护的作用。
说起来,蛇才是宁霄真正意义上的心魔,早年他在山上被人恶搞的时候,就是看到一条小蛇才吓得昏死过去。本来就对这种没有四肢的冷血爬行动物惧怕不已,经此一事后,他连看见电视上的蛇都会吓得四肢冰凉,这种心理阴影可不是旁人能够想象得到,此时见到整个蛇窟,饶是他修炼了四五年,本事见长,胆子也大许多,仍然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年的场景又开始涌上心头。
此刻心中苦涩不已,要想要拿到这颗果实就必须深入巨坑之中。且不说蛇中有些含剧毒,单单心魔二字就足以让他生不起这个念头。想象一下,普通人看到这种规模的蛇窟,又有多少人敢狠下心跳进去。曾经被蛇吓昏的阴影再次向他涌来,这是宁霄来到这个大陆,应该说是从出生开始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如果不下去,穆紫雪最终必然落败,结果一定是他不愿意见到的。而心魔的肆虐却又牢牢地困住他的手脚,不让他有丝毫举动。一屁股坐在地上,宁霄面如死灰,此刻的他处在无比纠结却非常关键的时刻,这个选择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另一个人的将来。
坐在地上的他此刻回忆起许多,他想到自己来到灵源大陆后一切,想到顾浩和顾语兰,想到自己四年多来吃的苦,想到临走前对二人说过的话,最后想到穆紫雪,那个有着倾城外表,内心却比谁都固执的少女。她曾真诚地吐露心声,自己也曾郑重对她做出过承诺,一幕幕在眼前不断浮现。宁霄知道这是他与心魔的生死战,若胜了,前途光明,若失败,穆紫雪可能死,他也将因为心性原因毫无长进,泯然众人。更为可怕的是,一旦失败,心魔的反噬很可能给他带来严重的精神伤害,不知不觉他竟陷入生死之局。可战胜自己内心恐惧谈何容易,宁霄现在的心绪无比烦躁,一边痛恨自己的胆小,一边又极度害怕下方的庞大蛇群,恐惧甚至比死亡还难以战胜。
见他这副模样,又感受到体内不断波动的气息,木老自然明白这是心魔在作祟。它不敢出声,因为它知道这种事只能靠自己解决,旁人插手后果不堪设想,而它不知道的是,作为一个从地球上来的人,宁霄对灵兽的恐惧远远超过大陆上的灵者,这种恐惧来自血液,深植于骨髓之中,想要破除谈何容易。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宁霄心绪不断波动,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层枷锁,在内外压迫和时间的紧逼下,他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
“还是狠不下心,难道我注定要败给自己还要连累别人吗?”宁霄半跪在地面,表情狰狞,神色无比痛苦。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副神秘面具。这只原本隐藏在体内的宝物不知为何竟神奇现身,如果有人站在他面前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具上的金黄大鸟正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形似凤凰的大鸟栩栩如生,一道道光芒从面具中向周围扩散。感受着面具传来的阵阵清凉之意,他发觉自己烦躁的心绪也渐渐平和下去。
“小子,告诉我你为何修炼?”某一天,顾浩给他当完陪练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为了...回家呗。”
“去你的,好好回答我的话。”显然以为宁霄在消遣他,顾浩不满地训斥道,后者却并未再出声,神色落寞地自顾自地离开。
“为什么修炼呢?”重新回忆起这个问题,宁霄反复呢喃着,像是突然陷入幻境,双眼无神,呆滞地望向前方。渐渐地,他的眼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只见他猛然站起身来对着洞穴大声吼道:“我修炼,是为了回到故乡,是为了保护自己珍惜的人,是为了破除加在我身上所谓的命运,一切挡在我面前的东西都要被抹杀。心魔,也不能阻我!”
怒吼着将这些话一股脑说出,宁霄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消失,一种新的东西正渐渐形成。借助面具的神奇功效和自己的坚持,心魔终于被破除,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成长。感受到自身变化的宁霄自是欣喜不已,但此刻时间已非常紧迫,必须赶快拿到东西,否则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
“木老,我要下去拿那果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开那些毒蛇?”
木老此刻激动万分,这次的生死逼迫使心魔被顺利解决,这对宁霄将来成长有无穷好处,只要他能顺利地迈入新境界,自己脱身的机会就大上许多,它自然是乐不可支,当下也不藏私。
“哈,你放心,这些毒蛇我来解决,我待会引入一丝气息到你灵气里,你把气息尽数释放,毒蛇就不敢靠近。”
没有迟疑,宁霄立刻站起身,‘嗖’地跳入蛇窟之中。随着他的进入,一星灵蛇们自然有所感应,纷纷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有些蜷缩起身子,显然想要发动突袭。此时宁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气息,气息虽弱却隐约透着诡异,一丝淡淡的威压从气息之中缓缓流出,让那些寿命不短的蛇类似乎回忆起什么。
这股气息的主人似乎曾经是这片森林的王者之一,通玄的实力将众多普通灵兽压制得毫无抵抗之力,这股气息的压迫随着岁月并未流失,而是深植在这些土生土长的灵兽血液中。
顿时,耀武扬威的蛇群四散而去,纷纷躲到角落再也不敢上前。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宁霄紧紧盯着面前被一股碧绿色屏障围绕着的果实,心中一片炽热,这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手掌慢慢靠了上去,他顿时感到一股热气直窜过来,屏障蕴含着难以触摸温度,因而一般蛇类才无法靠近。运足灵力,拳头上再度涌现一丝黑色罡气,宁霄将所有灵气都灌输到手掌,全力轰出一拳。
“黑岩裂”,一声大喝,拳头狠狠砸在绿色屏障上。随着咔嚓一声,裂痕缓缓出现,紧接着“嘭”地一声,像是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宁霄快若闪电地将里面的骷血果收起,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盒之中。就在这时,那些原本安分的蛇又开始骚动起来了,木老有些歉意的声音在心头响起。“实在抱歉,我散发的气息只能坚持这么点时间,趁它们没暴走,你赶紧上去吧。”
没有犹豫,双脚重重一跺,宁霄朝着大坑的土壁直射而去,想要借助跳跃冲出这五米多深的大坑。感应不到可怕气息的蛇群瞬间恢复了凶恶的本性,哪肯放过这个外来家伙。数条大蛇迅速接近,张开大嘴从高空俯冲而下,尖锐的毒牙白森森甚是吓人,宁霄身形一闪,避开了它们的交叉进攻。“断魂踢”,一记凶悍的鞭腿裹挟着绿色灵力朝大蛇的腹部猛然扫去,原本嚣张的大蛇瞬间被踢飞出去老远,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
洞穴外,穆紫雪与银甲王蟒的战斗已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越战越勇的王蟒脾气渐渐暴躁起来,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击,一会喷出黑色的腐蚀性雾气,一会用粗大的蛇尾狂甩地面,一会张开大嘴企图吞掉对手。此时的紫衣少女周身灵气越发不稳定,黑色瞳孔逐渐泛起青色氤氲,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宁霄要是再不出来,这场战斗注定以她的失败告终,现在逃跑已然不可能,王蟒狂怒下的速度不见得比她弱。更为关键的是,一旦它停止追击回到洞穴,那处在其中的宁霄就必死无疑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正是那个理由才令她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却依然不肯后退。
“怎么还没出来,他不会出事了吧。”尽管处于下风,穆紫雪依然分神去担心这位临时同伴的安危,对方为她才进入洞穴,这一路上无怨无悔地保护跟随,一路来到这里,如果因为自己的意气之举害了对方性命,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甚至有可能留下心魔。
“灵气马上就要消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可我不能抛下宁霄,是我带他来这,即便死了,也不能连累他受无妄之灾。”
穆紫雪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而银甲王蟒却在此刻看准时机,巨大的蛇尾再次袭来,银色光芒快若闪电。已成强弩之末的她根本无力闪避,只得将剑身横在面前,生生抗下这凶猛一击。顿时,她的身子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撞到地面,强撑着想要站立,身子却摇摇晃晃又倒了下去。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嘴边,一身蓝衣的穆紫雪此刻摇摇欲坠,持剑立于大蛇的面前,虽然她仍在苦苦支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胜负已分。
看着落败的穆紫雪,雷敖杰一行人此刻面如死灰,少女的落败很有可能使那只王蟒将怒火牵连至他们身上,虽然他们只是在一旁观战,但谁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如何,想到这里,雷敖杰和侍卫们开始不自觉地朝后方慢慢撤去,生怕被发现踪迹。
硕大竖瞳盯着面前强撑着的渺小人类,银甲王蟒也是怒气冲冲,这个闯入领地还给它造成不小伤害的人类当然要死,于是它开始慢慢靠近,身子一点点地凑到跟前,准备将这个人类缠绕,用它最喜欢的方式给予她死刑。
此时的穆紫雪已经无法动弹,伤势虽然不重,可体内灵气剧烈消耗让她浑身乏力,看着逐渐靠近的银甲王蟒,她的青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的绝望神情。在这生死时刻,她也开始回想,回忆起父母,爷爷,家族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个相识不久的少年....
此刻的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后悔,并不是因为自己即将陷入死境,而是因为由于她的自负,使得一个少年无辜受难,这个少年又是她最不愿亏欠的对象。如果现在可以重新来过的话,她绝不会带宁霄一起过来,这短短两天,二人间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一种微妙的阶段,因而在这种生死的时刻,她最后想的仍然是那个身穿黑袍的仗义少年。眼看着蛇头不断靠近,一股杀机也即将锁定自身,穆紫雪却丝毫不惧,她将眼睛缓缓闭上,心中默念道:“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