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公主站在那里,几位老仆的手在她身边上下游走,加上顶针,系紧皮带,固定纽扣。
甚至她连脖子都被一个木架半固定着,有人在后边帮忙梳理着头发,又抹上药膏使之定型。
公主其实是天生丽质,平常用不着这么多打扮的,但今天却并非一个寻常的日子,她也必须改变自己传统的形象,以新的面貌出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几句通禀和对答口令的声音,接着一个中年女子就走进室内,在公主的耳边汇报着什么。
老仆们面不改色,没有刻意去听或者避嫌,也没有因此而分心半点。她们都是跟随女大公许多年的老人,此刻便十分淡定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心中无声地念着洛明的名字,公主的心情算是有些复杂。
原本洛明这么一位新贵族,三年前才成为骑士,是不值得如今为公国摄政的维多利亚公主过多关注的。
觉得他崛起速度太快,就给他了一个子爵的虚名,然后把卡洛山的蛮族这个包袱甩给他,事后又派夏洛特在回家之余探查情况,已经算是罕见的重视了。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此人。
自封什么“西北守护将军”这种事本身没啥好稀奇的。每逢乱世,贵族们就往往会给自己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号,然后开始扩张。
虽然公国的中央集权比较强,但刚从大乱中恢复的话,也很难拿出力量来四处征伐让他们把吃下的利益全部吐出来。
甚至有的时候还必须得暂时承认那些名号,来团结他们,防止把他们逼到敌人阵营里去,等战后安定下来了,再慢慢算账。
不过,“西北守护将军”这个名号的含义比较模糊,既可以说是守护梵希郡西北角的那个山道,也同样可以说是守护整个公国的西北方向,可以灵活变化,其中或许体现了洛明的更大野心,这一点需要注意一下。
而比名号更重要的则是实力。
根据报告,洛明先是带少数士兵参加梵希郡联军,然后联军主要在他的领导下阻击了近一万贝兰大军一天多,造成了不少伤亡。
然后,他又在自己的领地上成功抵御奔雷车的攻城,并靠一次近乎完美的夜袭击溃了贝兰四千多人的大军,尸横遍野(报告中并没有提到在北方击败贝兰一千六百人偏师等事)。
公国目前其实有不少军队都能做到这些事,但洛明当上贵族才三年半不到,就拥有了这个力量,让维多利亚公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山民给他添麻烦拖后腿这件事完全是骗人的,当初去探查情况的夏洛特傻乎乎地被糊弄了。说不定现在山民已经归心,为他效忠了吧。
否则,就很难解释洛明从哪里凑出那么多军力了。
接下来,公主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梵希郡全郡内的实力派,除了贝兰敌军之外,就只剩洛明一家了。
就在昨天,康勒山伯爵的居城眼看就要被攻破,老伯爵拼死一搏,率领精兵从侧门出城突袭试图毁掉奔雷车。
然而他却被自己人出卖,敌人在那里设下了坚实的防御,然后又有一支骑兵绕后截断了他的退路,最终老人悲壮战死,剩下的人要么一同战死,要么就投降了。
接下来,城堡里的守军推选出了老伯爵的一个侄子自称新任伯爵,和贝兰军签订了屈辱的条约。
维多利亚公主虽然不知道老伯爵已经把孙子托孤给洛明,但她也知道,现在全梵希郡已经处在失去郡守的群龙无首状态,洛明则是唯一一个有实力又有名分去当郡守的势力了。
就算这一仗打赢,王室也不可能再梵希郡凭空创造一个新的强大贵族家族来当郡守,至于那所谓的“新任伯爵”更是等同于篡位者,还和贝兰侵略军妥协,战后还得清算他,也自然不能让他们家接着担任郡守了。
而洛明现在都已经这么猛了,若是当上郡守的话,不就会一下崛起成为公国地方上的又一个山头?
但仔细一看,现如今能够阻止洛明当上这个郡守的,似乎就只剩下了贝兰人……
再怎么讨厌国内的贵族山头,公主也不可能轻易去转而支持侵略者,这并不仅仅是个人感情上的事,而是一旦这么做,在政治上就会大大失分。
在本该宣传全国团结起来一直抗敌的时候去支持敌人削弱友军?都不用她亲口说出这种话,哪怕她稍微露出一点这种意向,都会对大局造成严重的损害。
思索了片刻之后,公主决定选择顾全大局。
所谓的“唯有弱者才顾全大局”,那其实也是过于偏激的想法。
看似强者可以破坏大局来为自己牟取利益,但那不过是一次性的利益而已。既然是强者的话,那么大局中本来就有属于他的一份才对,维护大局就自然是维护自身的长远利益。
作为大公既定的继承人,她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这个公国的君主,自然也是全公国中最强的势力,没有之一。
而作为最强者,维护大局,本身就是在维护公国统治秩序,维护王室的利益,就等于是维护自己。
在这其中让一些人分到部分利益,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但只要维护住了大局,那就会是强者更强。
洛明现在再怎么蹦跶,打的也是贝兰人,为王室牵制住了贝兰兵力,减轻了部分压力。
而到了和平时期,公国王室手中控制数百万人口,每年财税几十万金币,每年都能累积更多优势。
洛明区区一个刚达到郡级的新山头,不消化不良撑死都算好的了,又怎么能赶得上公国总体蒸蒸日上的速度?
“便宜你了。”
维多利亚公主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便迅速调整了心态。
接下来,就该对着军民和各路贵族发表演说了,且不提洛明到底有什么想法,但他的例子,也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身穿戎装,长发也被盘成了方便行动的样式,她跨上一把长剑,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