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挨了一记重拳,柳稣疼得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小晴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鼓掌叫好了,果然还是少岛主神武不凡,岂是一个中土小子能够匹敌的?
忽然听得“吱呀”一声,柳稣晃了手虚招,而后快步后退。喘着粗气道:“今日的正主来了,此人你一定想见,你我也没有再较量下去的必要了吧?”
魏谦游听得此言,猛力踏出的一步生生止住,转头朝屋门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只有一人,那人眼中似乎也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见得来人,小晴儿狠瞪了柳稣一眼。怪不得拼着和少岛主交手,也不让他们走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柳稣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似是在说:“你家少岛主都没说什么,就是你心里有千般的不满又能如何,吃了我?”
而后也不顾小晴儿的抗拒,拽着她就出了包间,自己趴在门板上偷听。
小晴儿怒骂一声“无耻”,见柳稣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接连问了几次柳稣都不理她,内心挣扎了一番也跟着一起趴了上去。
“谦游,你果真回来了?”云韶嘴唇颤动,不由自主地迈步上前,迈向那似乎煎熬了她一生的追逐。
“你专程过来见我?”魏谦游感觉心中有股子异样,眼瞅着便要呼之欲出,却还是无法将其形容出来。
云韶撅嘴道:“我不来见你,还指望着你主动找我不成?听人家说昨日就见你现身金陵,来找我了么?”
云韶还想抱怨两句,但想到魏谦游如今连她是谁,怕是都没有个清晰的认知。话咽进心里,化为了无尽的苦涩。
魏谦游也不知道为何,竟着急地想要解释:“我是找你了的,只是我不认路,有人告诉我魏王府在城外佛寺附近。”
云韶听得好笑,连自己家都忘记在哪儿就算了,魏王府到底是有多爱清净,将府邸建在佛寺边上。
魏谦游见她听得认真,似乎受到鼓励一般,继续道:“结果他们带我去了什么土地庙,就问我要问路钱,说是留下身上的所有银子我就可以走了。可是我身上没银子,想了想便准备直接走,谁知他们就对我动手。”
云韶听得嘴角抽了抽,这是遇上劫匪了。哪里来的土匪,连她的人都敢劫,可是她做了王妃安分太久,那些人连清风寨的名号都忘了?
柳稣语气酸涩道:“果然还是我家妹子得脸,你家少岛主跟我怎么就没这么多话?”
小晴儿费力地抬起健全的那条腿,忍痛踹了柳稣一脚,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柳稣不解,将耳朵凑过去,就听小晴儿低声道:“少岛主如今的表达方式,经常会闹出笑话,是以除我们这些听习惯的以外,少岛主是不愿与人交谈的。”
柳稣了然,果真如他所说代价不小,人都傻了,要这一身本事还有什么用?
云韶在魏谦游身上摸索了一周,关切问道:“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可有将你伤到?”
魏谦游却没答复,反而欣喜道:“曦婵与我说过,若有人这般问我,便是关切,你可是在关心我?”
两人好容易见了面,还提魏曦婵做什么。云韶心里犯着嘀咕,又见魏谦游似一个等着被夸赞的孩子,期待地望着她。这症状,似乎比她离岛时更加严重了。
魏谦游迟迟不得答复,耷拉下脑袋,失落道:“是我说错了吗,果然还是不行啊……”
云韶双手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向自己,认真地点头道:“你并未说错,我正是在关心你,只是方才一晃神忘记答复了。”
魏谦游这才又有了笑意,挠头想了想,道:“这个我也知道,定是我方才提及曦婵,让你吃醋了。”
云韶全身一僵,咧着嘴角心道:你知道的还真多啊,只是没人告诉过你,这事情是不能当面点破的吗?更何况我吃的还是你的醋,你好歹有点置身其中的绝无好不好?
魏谦游全然没意识到云韶的尴尬,还憧憬地自语着:“你会关心我,又会为我吃醋,定是很在乎我了,若是我能够想起你便好了。”
这话还算中听,云韶面色柔和几分,浅笑道:“这次回来,可还要走么?”
答案该是肯定的吧,毕竟在谦游如今的认知中,魏曦婵才是他的妻。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过往,就算这难堪重负的牵联,还是她不顾颜面亲口提及的。
若换了旁人问起,魏谦游定是毫不犹豫就做了答复。但看着面前的云韶,魏谦游话到了嘴边,却有了咽下去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别人若是问起,该如实回答的不是么?越亲近的人,就越该如此,云韶是他从前的妻子,这层关系怎么想都足够亲近,他这是怎么了?
小晴儿从未见少岛主如此迟疑过,生怕少岛主冲动之下会允诺云韶什么,趁柳稣不备推门就闯了进去。
柳稣拦之不及,只得讪讪朝云韶一笑。
云韶莫名问道:“怎么你们也在,难不成你们一直在外面偷听?”
柳稣扶额,他还怕打扰到二人,自作多情地拉着小晴儿出去呢。感情从头至尾,他这亲妹子都拿他当了空气。
柳稣尚没想好怎么开口,小晴儿抢先道:“你这问题问的当真蠢极了,落燕岛哪里比不上中土,少夫人哪里比不上你,少岛主怎么会留在这种地方。”
对于落燕岛之人,云韶本就不甚待见,小晴儿说话又不客气,自然是勾起了云韶的脾气。
“你不过是个丫鬟罢了,有什么资格替你家少岛主做决定。呸,什么少岛主,是我的谦游。”都被她给气糊涂了。云韶毫不退让地瞪视这小晴儿,师兄们准备的乾元阵,正好留给她用。
“咳,妹子,不是做大哥的故意要让你失望。只是谦游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你而来,却是要觊觎中土百年基业的。”柳稣叹息道。不想让云韶蒙在鼓里,却也没敢将话说得太重。
云韶无视了柳稣的话,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魏谦游身上:“谦游,谁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要听你说。是要留在金陵,与我,与你的儿女一起,还是要回落燕岛?”
魏谦游同样望着云韶,眼中满是自责。半晌才开口道:“我很想留下,因为你,因为我们的一双儿女,我也应该留下。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云韶厉声打断道。
魏谦游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地以目光表示歉意。
云韶却再没动容:“我不想听你说那些,与上回一样,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答复。是留下,还是有朝一日会回去落燕岛?”
魏谦游缓缓垂下头,云韶的心也随之渐渐跌入谷底。她竟还天真的想过,是她一时冲动,离开落燕岛时太过着急了,这次说不定同从前那般也是个误会。现在看来,她离开是个正确的选择,今日来见他才是天真极了。
眼睁睁看着云韶转身出去,魏谦游想要阻拦,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颓然地跌坐下去,魏谦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总之是个很不好的感受。似乎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被一柄利刃生生剜去,说不出的疼。
不多时,云韶折返回来,将什么东西拍在魏谦游面前:“这是给你的休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是清楚。如今我也算是死心了,从今往后你我瓜葛。”
柳稣鼻间重重哼了一声,天真的不光是云韶,他也不该对这傻子抱什么期望。
屋内只剩魏谦游和小晴儿二人,小晴儿撇嘴道:“真是不知好歹,她当她是什么。少岛主要娶的本就是少夫人,与她早就没有干系了,竟还信誓旦旦的说给少岛主休书,看我撕了它。”
魏谦游抬手止住,在小晴儿疑惑的注视下将那纸休书折好,收入怀中。
他不了解这东西的具体含义,但这是她给的东西,他将它留着,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还是有联系的?
“少岛主可是放不下云韶?那少夫人呢,少岛主这般可对得起少夫人吗?”小晴儿不受控制地说出这句,替魏曦婵鸣不平。
魏谦游莫名望去,不解这二者有什么冲突。曦婵说他们是要结为夫妻的,自然要在一处。而云韶也说他们本就是夫妻,魏谦游想不通,分明是同样的关系,为何他与云韶要分隔两地。
苦思冥想许久,魏谦游一拍大腿:“明白了!”
这次轮到小晴儿纳闷:“少岛主,明白什么了?”询问之余,小晴儿猜测着,或许是少岛主想通了,却表述成了明白。想通了也是件好事,对少岛主和少夫人都是只得祝贺的。
却听魏谦游道:“正是因为中土的存在,才要我与云韶不能在一处。若中土和落燕岛同归一流,便再无远近之分,而我也终究可以不辜负她。”
小晴儿心情一松,端了茶盏来,闻言却是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倒也算不得一桩坏事,至少给了少岛主动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