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寅怒骂一声“愚钝”,抄起一旁的断琴欲打。
魏谦游忙去夺门,顺手将魏茵茵抱在怀中。一来探寻一番女儿有没有因那琴曲伤及筋脉才得放心,二来若是跑不了还能当人质。大师兄不怕伤了他,却是对这徒弟宝贝的紧。
魏茵茵丝毫没有当人质的觉悟,抬头问道:“爹爹,方才茵茵说得不对吗,怎么师父听了是那般反应?”
魏谦游回头望了一眼,抽空解释道:“如今你能说出这些已属不易,说来此事也是爹爹的错爹爹也是没想到大师兄会这么早叫你们这些。待你将本门内功研习得精纯些,自能听出曲中深意。”
洪寅在后头紧追不舍,他还想着能得惊喜呢。天知道他这九师弟怎么教育的儿女,一个不通音律,一个疏忽内功,叫他白费了半天力气。
炎炎夏日,被魏谦游抱着疾行,凉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爹爹不许她学骑马,这会才知道,原来爹爹是怕失宠。魏茵茵如此想着,更加惊叹于有人能比马跑得还快。
魏茵茵往上爬了爬,趴在魏谦游肩上看着后面追逐的师父,有一搭没一搭和魏谦游闲聊。
“爹爹的轻身功夫长进不少呢,数月前被娘亲追着打还逃不开,如今抱着茵茵却叫师父都追不上。”
“那是爹爹让着娘亲呢,你娘亲也不会真的下狠手,你往后便明白为何了。至于现在,你师父是真没准备放过我。”魏谦游心中叫苦,魏茵茵倒是惬意,想要聊天却都不分时宜的吗?
魏茵茵歪着脑袋,她天生就能看明白许多事情,但对魏谦游的解释表示不解。分明娘亲那时候看着比师父这会儿凶多了,怎么爹爹说娘亲没下狠手,师父却是动真格的呢?
眼瞅着看到府门了,洪寅再怎么对他不满,到了大街上也会有所收敛。毕竟那般看重名声之人,怎么也不会将丑事露在外人眼中。
赵王悠哉地进到魏王府中,就见魏谦游迎面跑来,连朝他呼“闪开”。又见魏谦游怀里抱着魏茵茵,道是邓铭钊和颜攸礼又来抢人了。
心下所想,面上不免失笑。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两人也没争出个结果,魏谦游也还似从前那般有活力。
见赵王没有闪躲的意思,魏谦游反应过来他尚不明就里。眼珠一转,远远对赵王喊道:“赵王救我!那妖道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要抢我的茵茵。”
赵王纳闷地分析着,什么样的妖道,竟叫魏谦游对付不了,沦落到要带着魏茵茵跑的地步。
还未想出结果,魏谦游已然从他身旁跑过。赵王复又回头,这才看到一个满面红光、须发皆白的道人,手中持着半张断琴,叫骂着朝这边追来。
待那道人跑到近前,赵王才得看清他的面容,不由无奈摇头。上回洪寅来金陵,还是他和太子负责接待的呢,至于后来洪寅拦马车捉云韶那段,赵王是不知道的。
洪寅也看到了赵王,止步将碍事的断琴丢在一旁,拱手道:“赵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赵王拱手还礼,揣着明白装糊涂:“真人瞧着也还康健,不知生了何事,叫真人如此行色匆匆?”
洪寅面泛难色,此事算得上家丑,不足为外人听闻。只得反问道:“不过一些小事,我也是这般火急火燎惯了,不知赵王此来所为何事?”
“永宁侯世子差人传信,说是擒下了北胡的颜柏柏,邀小王来此。若是小王没记错的话,林世子也是贵派门下。贵派果然是人才济济,小王有几个挚友,都说中土或许可以没有赵王,却不能没有玄清派呢。”赵王不着声色地拍了个马屁。
洪寅乐开了花,嘴上却是客气道:“赵王殿下过誉了,替朝廷分忧本就是玄清派分内之事,也是师祖留下的遗训,实在不值得赞赏什么。”
赵王微然一笑:“真人才是过谦,小王所言句句属实。连圣上都曾说过,中土这些年的太平,玄清派当居首功。”
洪寅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赵王就别捧杀老朽了,那颜柏柏这会儿正被牧之看管着,赵王有什么话,当面问他就是,老朽自然有法子让他开口。”
“有劳真人引路。”赵王微微躬身道。趁机朝身后的范斌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将魏谦游找回来,告知他洪寅的毛已经被他捋顺,不必再躲了。
见得魏谦游回来,洪寅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还道是你小子舍不得回来了呢,别以为赵王殿下替你说情,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往后再不配合我的教习,有的让你受。”
魏谦游连声称是:“师兄放心,我立时就督促他们扬长补短,保准一月之内,叫他们都变个人似的。”
“半月。”洪寅看穿了魏谦游的心思,打消了他偷懒的念头。魏茵茵和魏瑾各自的短处,现在还是起步阶段。他才不相信,名师配高徒还只需引导入门,会用得了一月之久。
“师兄既然开了口,我照办就是了。”魏谦游陪笑,心里却是嘟囔了好半天。不说让他得些清闲,也得让两个小奶娃劳逸结合吧?
说罢,魏谦游目光转向颜柏柏:“说吧,颜芊芊身在何处。尽早说了,也不至于受罪,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的。”
“自然是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将军的名号想必你也听说过,若是想躲起来,怎会让你们轻易找到。”颜柏柏自得道。在魏谦游回来之前,赵王就已经问过,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答复。
颜柏柏眼珠一转:“说不准将军扮作你们其中的一人,但凭你们的眼里,如何都是瞧不出的。”
魏谦游哂然一笑,缓缓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相应的,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就是颜芊芊,只是扮作了颜柏柏的样子?”
赵王补充道:“或许只是随意扮了一人,自称是颜柏柏,毕竟我们从未见过颜柏柏本人。这些年来,边关也没传回有关颜柏柏的消息,此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本王甚至怀疑,颜柏柏这人是否真实存在过。”
魏谦游心中一条线索断开,上回晋王叙述他和陆晓蒙在码头遭了埋伏时,并未详细描述。而颜柏柏是否在那时做了陆晓蒙的刀下亡魂,他们这会儿无从得知。
魏谦游问道:“牧之,你是在何处将此人擒下的?”
林牧之不假思索道:“秦淮码头,他似乎意图离开,好在发现得及时,才能在他上船之前将他拦下。”
魏谦游点了点头,码头离晋王府还有些距离,若这颜柏柏真是假的,那颜芊芊此来中土的主要目的,便可确定不是为了于晋王叙旧。
魏茵茵提议道:“爹爹想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早日叫茵茵成亲,就不信那颜芊芊得了消息之后,还能够坐得住。”
魏谦游想都没想就把魏茵茵的提议驳回,小丫头倒是算计起他来了。想要择选什么样的夫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老男人不行,特别是比你爹爹我还老那种。
魏茵茵郁闷的撅着嘴,退到一旁摆弄头发。她承认是存了些私心,但还不是看爹爹发愁,才想要帮些什么吗?既然爹爹不领情,她还乐得清闲呢。
赵王和洪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好奇。僵持了半晌,终究是赵王忍不住开口问道:“魏王方才和茵茵所说何意?怎的茵茵成亲,就能将颜芊芊引出,魏王又为何没有商量的余地?”
魏谦游握了个空心拳在嘴边,干咳了一声,道:“不该问的少问,你想要找颜芊芊,有的是其他突破口。想要牺牲我女儿的终身幸福,我是一百个不答应。”
赵王眉梢上扬,在魏谦游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这招对付魏谦游可谓是百试百灵。
谁知魏谦游直接丢去一个白眼,少来这套,韶儿如今改行做王妃了,谁稀罕你的银子。
将暗自纳闷的赵王丢到一边,魏谦游凑近颜柏柏,循循诱道:“他们的心狠手辣,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我却是见过的,想想就有够吓人。不过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把颜芊芊的下落告诉我,我保准叫你安然无恙的离开。”
颜柏柏不为所动,魏谦游瞧瞧指了指赵王,继而道:“赵王,你认识吧?你当他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几乎和太子同样尊崇。这可是从前晋王才有的地位,若非是因为他,晋王如今还不知道如何的养尊处优呢。”
屋内诸人的耳力都不错,竖耳分辨还是能听清些许的。赵王嘴角抽了抽,他何时迫害过晋王了?就算晋王失势那会儿,他也从来没落井下石过好不好?这关乎到他的名声,定要讨个说法回来。
又见魏谦游嘟囔了半晌,起身对众人道:“我瞧着他当真是不知道什么,抓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我看就将他放了。将他留在府中不免打草惊蛇,我们派人将他盯着,也不怕他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