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如实质的目光盯着,魏谦游如芒刺在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到了嘴边的名字,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晋王已经被提起了兴致,却是不好意思催促,直等得心焦。
邓铭钊则是没察觉到魏梦槐的到来,一心想着看热闹,急切道:“魏兄倒是快说呀,只说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却不公布,不是存心吊我们胃口吗?”
魏梦槐捏在手中一根鱼刺,狞笑着望向屋内。快说吧,省得我找不到借口。放心,我下手很快的,没有任何的痛苦就解脱了。
魏谦游似是听到了魏梦槐的心声,瞬息之间心思就连变几次。在晋王和邓铭钊惊愕的目光中解开了自己的发束,朝二人邪魅一笑:“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与二位也是相识的。”
其实魏谦游说的也没错,魏梦槐这会儿确实就在不远处,也与二人都是相识,只看晋王和邓铭钊怎么理解了。
有言道有舍才有得,魏谦游此举是叫自己得了安宁,然而付出的代价也是不菲。
晋王和邓铭钊神色复杂地望了魏谦游一会儿后,两人匆匆起身,各有说辞。
晋王道:“魏王是这几日操劳过度,需要好生休息,我二人就不打扰了,告辞。”
邓铭钊则是借口苏漪桐近日反应来得厉害,他不能耽搁久了。总之魏谦游往后再想请这二人来府中,怕是要有些难度。
邓铭钊逃也似的跑了,晋王到门口时还说了一句:“前些日子敬王和穆晟在狱中自裁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与魏王知会一声,魏王知道了便好。”
魏谦游扁了扁嘴,虽说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但逢人就唤他魏王,还是有些不适应。
“皇上也是图省事,直接将姓氏用作封号……”魏谦游喃喃自语,说到后半句似乎意识到什么,语速明显一缓。
将姓氏用作封号也属常见,但赵乃是国姓,何以赵王会以此为号?若说是皇上的疏忽,实在解释不通。
魏谦游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索性就不想了。与其白费脑细胞,还不如等温婉再进宫时,叫她问问赵清绾来的实在。
当然,赵王自己定是知道的,然而比起自己探求,直接去问就显得无趣多了。
出去没看到魏梦槐,魏谦游松了口气,直接回去找云韶。虽然云韶也支持永宁侯的决定,但魏谦游多少有些不舍,想着还能不能再劝劝。
“韶儿,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魏谦游顺手剥了一个橘子,云韶看他吃了一瓣,面上没有多余的反应。便将橘子抢来,将手里的塞了回去。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们若没有师徒之名,还不是以兄弟相称,牧之不过比你小了几个月罢了。据大哥所说,我还未及笄就独自跑出来了呢,也没见你如何担心。”云韶吃着从魏谦游手里抢来的橘子,不自觉眯了眼。果然尝过酸涩之后,甜丝丝的味道才最叫人幸福。
魏谦游面泛难色:“若是那时候我遇见了你,定不会让你在外面独自漂泊着,也好叫那些被你盯上的少受些欺负。但牧之毕竟没经历过这些,又没学到多少本事……”
“你不叫他经历一回,他往后都没有机会了。再说永宁侯还能不心疼儿子,叫牧之去送死不成?”这说辞显然不足以说服云韶,不等魏谦游说完,便将他打断。
魏谦游还欲开口,云韶将最后一瓣橘子吞了下去,抢先道:“你想叫一双有血有肉的腿扎根固然容易,但等你后悔了,想将它们拔出来,它们早就失去了原本的能力。飘荡在土壤之外,你就是给它们水源,也是活不成了。”
魏谦游低眉忖了片刻,又道:“不若你我同他一起去,如今赵王也没什么交代,权当出门散散心了。”
云韶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你整日闲着,我却是忙人一个。那些个夫人小姐请我去吃茶听戏,我都是一一应承了,排到下月都不得空。”
“再说嘉兴又不远,大不了牧之出发之前,你差人给栾凤姐姐送封书信过去,托她暗中帮衬着就是。”
魏谦游不情愿地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牧之此行顺利。”
温婉没叫魏谦游久等,翌日便去了宫中。对于魏谦游询问的事情,赵清绾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说再去问问晋王。魏谦游抽空问了晋王,怎知晋王也是搔首不解,又推给太子。
说到底这也只是魏谦游闲出来的纳闷,并不算太过纠结。他与太子不过一面之交罢了,算不得熟识,犯不着为此拜访一趟东宫,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云韶在金陵的贵妇圈可谓是如鱼得水,平日里想巴结王妃还巴结不上,谁知突然冒出来一个魏王,连同王妃都是没有架子的,大伙儿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对于云韶从前如何,大多数人无从知晓,少数几个听过几句流言的也是心照不宣。毕竟从前是土匪也好,还是旁的什么身份也罢,如今这王妃的身份可是实实在在的。
云韶乐得如此,魏谦游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颜攸礼那厮竟然早在金陵购置了宅子,自打清风寨一散伙,魏谦游根本没见过他人。云韶出门时,他根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是想方设法地避开魏梦槐,就是蹲在屋里发霉。
魏谦游不是晋王,不是那种盯着幅画就能过一天的人,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魏谦游一砸桌子,心想着等云韶今日回来就和她好好谈谈。当想到那时的场面,魏谦游怎么都觉得没底气。
“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魏梦槐腿弯勾着房梁,上半身倒吊下来,笑盈盈地将魏谦游望着。
魏谦游被吓了一跳,嗔怪道:“这事你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少管。你挂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
魏梦槐翩然落地,认真道:“抓老鼠啊,你这府里老鼠不少呢。修葺的倒像那么回事,原住民却还都没赶走呢。”
魏谦游被噎了一下,姑娘你听人说话都不听重点的吗?这里是他和云韶的卧房,你不声不响地溜进来算怎么回事?
不等魏谦游提醒,魏梦槐却是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改口道:“我看你门没上闩,便想着你这会儿是不怕被打扰的,就进来了呗。”
正说着话,魏谦游忽然看到从魏梦槐怀里滑出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叮当作响。定睛一看,是一柄足有小臂长的斧头。斧刃被打磨得反光,观之便觉森然的寒气。
魏谦游嘴角抽了抽,他是不是该庆幸,好在他门没上闩?
魏梦槐若无其事地将斧子收了,丝毫不觉半分尴尬。坦然道:“我这人最可取的便是识趣,你和云韶相对时,我是不会打扰你们的。故此你实在不必躲着我,别说你在府中,就算你到了天边去,我照样有法子将你找到。”
魏谦游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衣襟,若说魏梦槐有什么手段找到他,唯一的可能便是和那黑玉珠子有关。
魏梦槐自然知道他在摸什么,微笑道:“你也不必想着将它丢了,不光是我,它也会找到你的。”
魏谦游干笑一声:“说什么呢,这也算是你送我的礼物,就算我不喜欢也会妥善保管的,哪里会丢了,你实在不必说的那般瘆人。”
顿了顿,魏谦游又问道:“只是这珠子是做什么用的?除了结实些以外,连用作装饰都嫌丑。你强行将它塞给我,好歹也替我解释一下吧?”
谁知听闻魏谦游此言,魏梦槐脸色却连变几次,最终定格为阴沉:“就是前段日子我离开金陵,也是整日将你想着。从前你我之间的事情,竟然已经被你尽数忘了,你当真没有半点留恋?”
魏谦游愣了一下,陪笑道:“梦槐,咱们说话得凭良心,你从前可从没拿出来过什么黑玉珠子。”
说罢,魏谦游又在心里补充了半句:况且这珠子看着平平无奇,就算你拿出来过,谁又能将它记住?
魏梦槐挂着一脸墨色走近,不顾魏谦游的反抗,不由分说地将手伸到他怀中,将黑玉珠子摸了出来。
随后魏谦游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看魏梦槐把黑玉珠子呈在掌心内,珠子竟泛出淡淡的莹绿色光泽。被那光泽包覆着,魏谦游才看清这珠子并非乌黑,而是墨绿之色。
“这回可想起来了?”魏梦槐没好气地将珠子扔回去。
魏谦游努力搜索了一番记忆,心下恍然之后,故作一副惊叹状:“这便是那龙脉?”
“算你还有些良心,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什么。”魏梦槐双手抱肩,怏怏地说道,算是承认了。
见魏谦游仔细端详着珠子,魏梦槐又挑眉问道:“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天下间多少能人异士到武源县去,就是为了争这一颗珠子,可还会生出丢了的念头?”
魏谦游心说:他才不稀罕这东西。嘴上却道:“自然不会,这东西对你何其重要,既然交给了我,我定当妥善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