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不下去这张狗皮膏药,云韶只得在地上设了一个铺位,并做了多番警示。直到夜深云韶心里还泛着嘀咕,为了防止某人不老实,屋里要不要常备一条链子。
魏谦游果真没辜负她的信任,次日清晨,云韶便觉周身被一股叫人排斥的暖意包裹着。这厮似乎察觉到她醒了,还故意往她身上拱了拱。
云韶无力道:“我不与你计较,你也该知道收敛着些。”见魏谦游不为所动,云韶又加重语气提醒道:“这会儿我要起了!”
“不忙,这会儿没人来,你我且能再懒上片刻。”魏谦游说这话时,定没想到立时会有人狠狠给他一巴掌。
“姐姐,此去扬州收账,你猜我带了谁回来?”苏漪桐兴冲冲地跑进来,屋内二人都是心中一惊,慌忙分开。
云韶理好衣裳抬眼望去,就见跟着苏漪桐进来一对男女。男子似乎与他们很熟,热情地挥手招呼着。女子则显沉静些,朝他二人微行了一礼。
云韶点头还礼,见那二人没对自己的生疏表示疑惑,便心知回来的路上苏漪桐解释过了。
颜攸礼上前勾上魏谦游肩膀:“我就说嘛,魏兄你定不会失信于人,果然三年之约未到你就回来了。”
三年之约?魏谦游偷偷咽了下口水。自打回了金陵,他便一门心思地扑在云韶身上,先前也是为找云韶寻访各处,属实是忘了。
好在经颜攸礼提醒了一嘴,魏谦游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期限将至,颜兄可否将那事说与我知道了?”
颜攸礼摆了摆手:“那可不成,说是三年,便一天不能落下,不然哪里还有惊喜可言?”
魏谦游故作失望地长叹了一声,颜攸礼又问道:“许久不回金陵,不知如今是怎般面貌了。旁的我倒不关心,就是清绾公主和赵王……”
魏谦游皱眉想了一会儿,不解道:“何以旁人不问,偏偏问起这二人。我实在想不出他二人有何联系,还请颜兄明示。”
颜攸礼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放眼金陵,不就剩下这两个熟人了嘛,不问他们还问谁。”
“谁和你是熟人,当真是个厚脸皮。”婉绾二人联袂而来,赵清绾嗤鼻道。
颜攸礼张大了嘴巴,看着赵清绾跟看到妖怪似的。难不成当真是他记错了?清绾公主怎么还没嫁入敬王府?
赵清绾自是不满,随后又压低了嗓音,在温婉耳边低声说道:“这厮便是颜攸礼,五湖山庄前任庄主。可惜自己没本事,山庄险些被人图谋了去。后来师父师娘帮他,他便‘自愿’将庄主之位给了师娘。”
颜攸礼哪听得见两人说了什么,只见赵清绾嘀咕后,两人齐齐失笑,不免觉得面上无光。他这才刚回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苏漪桐离婉绾二人近些,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接着道:“这还不止呢,你们可知道我与姐姐刚到余杭那日,他和你们师父……”
颜攸礼忙上来阻拦,这些事情他在秦蓁面前都没好意思说过,哪能叫苏漪桐说了出来。
苏漪桐扯了一下嘴角:“那些事情还不都是你自己做的,还不叫人说了。”
颜攸礼苦道:“蓁蓁,咱不听这些,有话叫他们自己说去,我带你逛逛金陵。”
秦蓁却是饶有兴致:“不忙,听了再游也不迟。今日碰巧有人肯爆料,平日问你你还不肯说呢。”
苏漪桐也知道轻重,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人自诩生了一副慧眼,又身负正义感,好心做了错事罢了。”
颜攸礼心里连道后悔,若非当日的误会,他哪里会招惹上这二人,又哪里会将山庄拱手让了出去。单是那一个龚庆,他自己也对付得了。
好在秦蓁的反应叫他心中稍觉安慰:“颜哥向来都是这般,遇到不平之事便要出手管束。虽总能闹出笑话,但我知道他心是好的。”
众人哄然大笑,颜攸礼嘴角抽了抽,何苦添上这后半句呢……
魏谦游率先止住,将话题拉了回来:“至于赵王,除了前些日子找了敬王府些不痛快,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颜攸礼追问:“他行事风格,还有与人的性子,当真没有半点不对?”
赵清绾侧目道:“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吧?赵王哥哥的性子,哪里是一般人装得像的。纵是稍有不对劲的地方,别说是我们了,他府中的人便会察觉,流言蜚语也早就传了出来。”
颜攸礼闻言松了口气,心中却是更沉了几分。他当真是失忆了?怎么事情发展,和他在史书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他作为穿越者的优越感,一盏茶的工夫被这几人打击的荡然无存。
颜攸礼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镇定,说不定是因为某些阴差阳错,导致一些细节出了岔子,历史的走向总不会更改的。待三年之约到了,他总能找回面子来。
看着面前这些不明就里,还对他一阵调笑的古人,颜攸礼强压下心中不满。小声恨恨道:“等着吧,今日你们对我的嘲笑,改日爷都要挨个笑回去。”
只是眼下,他还得忍气吞声一阵。颜攸礼问道:“云姑娘失忆后,可曾试过刺激她一下,或者……用棍子敲一下她脑袋之类的法子?”
云韶心里不免委屈,她方才不过跟着笑了两声,揶揄的话可一句没从她嘴里出来。怎么就成了颜攸礼第一个报复对象?
魏谦游闻言也是不满,但见颜攸礼问得认真,也正色答道:“这般法子怎会试过,就是韶儿敢试,我还舍不得呢。知道你是好心,但御医看了都是摇头,这般偏方还是省省吧。”
“从前在扬州时,山庄中也生过这般事情,便是阴差阳错之下受了刺激才治好的。其实土方子,有时才是当真管用的。”颜攸礼虽是信口胡诌,但为了避免吓到众人,却也没敢说他见过许多。
魏谦游看了眼云韶的反应,只在心里暗自记下,没叫颜攸礼再说下去。这会儿怕是他微一点头,云韶转眼就要吩咐下去,往后寨子里不许出现棍子和形状相似之物,还是别折腾弟兄们了。
苏漪桐一拍脑门,就吩咐邓铭钊拦住了颜攸礼的退路:“被你一打岔就给忘了,赶紧如实交代,为何一回山庄就急着召集人手?是不服我姐姐坐那庄主,想要趁姐姐不在添几个亲信,还是准备揭竿起义了?”
云韶闻言心头一凛,她作为五湖山庄的庄主,不论颜攸礼是何种打算,对她而言都并非小事。
颜攸礼憋屈道:“都跟你解释一路了,从前就有这打算的,经龚庆和罗非这一闹山庄势力缩水不少,只是如今回来才有空实施罢了。真是一点信任都不愿给我,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瞧身边众人皆是点头,温婉是被赵清绾拉着的,云韶虽不了解颜攸礼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却也不愿成为异类。秦蓁见状,想要帮着颜攸礼说几句也是无法,随大流微微颔首。
颜攸礼揪心极了:“蓁蓁,连你也不愿意帮我……”
邓铭钊圆场道:“与颜兄许久未见了,怎的一见面就百般刁难。”说着,便要拉上魏谦游和颜攸礼去叙旧。
瞧苏漪桐这个发难的正主,都看在邓铭钊的面子上不刁难了,众人自然是纷纷散去。
叙旧的话题,自然先是询问彼此分别日子。邓铭钊施然道:“我还能如何,随漪桐待在扬州,家里如今也不加以管束了。平日里漪桐生了兴致,便同她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隔天我再给人家还回去。”
颜攸礼笑道:“那我可是比邓兄你要平淡些,听蓁蓁唱戏倒是享受,每每听完了却还要继续捧其他人的场,如今连我都听会了。”
说罢,颜攸礼还扯着嗓子唱了几句,直到魏谦游和邓铭钊纷纷告饶才肯罢休。
邓铭钊叹道:“如此相比,还是魏兄恣意些。不像我二人,窝在一个小地方发霉。”
颜攸礼闻言也颇有兴致地望向魏谦游。
魏谦游失笑道:“那有什么恣意,说是颠沛流离还差不多。若真要说什么,还是在余杭与韶儿相伴的日子值得言道。”
邓铭钊显然有了经验,忙制止道:“那还是别说了,提到云姑娘,怕是你说到明日也不肯歇息。将自己说哑了倒无妨,就是可怜了我和颜兄的耳朵。”
颜攸礼则是惊叹一声:“余杭?魏兄你之前在余杭!”
两人都是被吓了一跳,魏谦游纳闷道:“有何不妥吗?”
颜攸礼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大了些。见两人起疑忙改口道:“素闻余杭玄清派的声名,那里面的道长都是一派仙风道骨之貌,我可是早就想拜会一遭了。”
邓铭钊闻言捧腹笑了半晌,拍着魏谦游的肩旁道:“何必远道前去余杭,你身边不就是位辈分不低的玄清道长。许是我眼拙,可没看出哪里仙风道骨来。”
颜攸礼也是神色复杂地盯着魏谦游,回想起三年前自己在常州所说,更加确定了他当日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