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槐半开玩笑道:“好容易才跟你告别了,老天却又将你送来。也不知是存心叫我难受,还是在暗示你我什么。”
魏谦游端起茶碗的手定格在半空:“梦槐,你我先前可是说好了的。”
魏梦槐失笑道:“我不过是与你说句闲话,断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看你紧张的。我这便要离开了,你也该安心了吧?”
“留步。”魏梦槐听得这声挽留,心跳却是漏了一拍,僵硬地驻足原地。
“梦槐,我常认错路不假,却是不傻的。记得你我来的时候,走的并不是这个方向。”魏谦游语气中满是肯定。就算是与记忆中的有少许出入,他们也该是背道而驰,怎么会遇上。
魏梦槐心虚道:“你记的路若是能信,也不至于几次被人揶揄,还能是我认错路了不成?”
“路你自然不会认错,但没认错却不代表没走错。近日你实在反常了些,从前你就算打定了主意,谈及分别也不会这般果断的。我看是你想要刻意误导我,将我引回武源县吧?”魏谦游低头凝视着魏梦槐,只要她稍有异动,他立时便能察觉。
魏梦槐皱着眉,抬头望去:“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我都遂着你的心意离开了,非要我出家当了尼姑你才肯安心么?”
魏谦游不为所动:“要不要我找人来问问,真是我错怪了你,别说是要鱼,就算要活龙我都抓来给你。”
看魏谦游抱胸扬眉的嚣张相,魏梦槐就恨不能上去抽他。奈何被人猜中了心事,硬气不起来。
“真当你是皇上了?我要走这条路,何须你来管束。”支吾了半晌,魏梦槐才憋出这么一句。说完掉头就走,还赌气般地故意将脚跺得很重。
魏谦游复又坐下,目送着魏梦槐的背影远去,自语道:“不知道这丫头还要打什么算盘,还是等她走远后再……慢着,这丫头选在我的必经之路,还刻意要走在我前头,莫不是知道韶儿的下落?”想到此处,魏谦游哪还能坐的住,付了茶钱就朝魏梦槐离开的方向追去。
临近迟暮,魏梦槐还筹谋着下一步的计划,就听身后远远地有人唤她的名字。
“你怎么又跟来了,我还道是你会避着我呢。”魏梦槐说不上有多开心,她才不相信魏谦游是因为她这个人才追来的。
“那个,适才我态度有些不好,特来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魏谦游将姿态放得很低,生怕魏梦槐不原谅他似的。
“你别这样,挺吓人的……”魏梦槐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魏谦游态度的突然反转,惊恐地退了两步。盯了魏谦游半晌,又上前去探他的额头。
魏谦游见她这般反应,更显得对自己深恶痛绝:“梦槐,正因为我现在很清醒,才能意识到方才我说出那种话是多么十恶不赦。”
魏梦槐嘴角连抽两下,为了自己的安全,忙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其实你那般对我,我也早就习惯了。”
魏谦游捶胸顿足道:“梦槐,不曾反思过,我竟没发现从前都对你那般过分。此去武源县路途遥远,哪能让你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我想过了,待找到了韶儿,将你送回武源县再分别才好。”
魏梦槐眉头紧锁,嘴巴微张。魏谦游方才将她称作弱女子,可是忘了他自己输多赢少的时候了?
是我错了吗?魏梦槐扪心自问,随即正色道:“谦游你放心,就算你容不得我,我也会尽力帮你找到云韶。”
魏谦游这反应,分明就是魔怔的前兆。魏梦槐心中满是愧疚,若云韶在这里,魏谦游当是开心的,哪儿会似现在这般,都快要疯癫了。
魏谦游感激道:“就知道傻姑娘不会真生我的气,我来帮你,包袱沉别累到了。”
只要你保持神智清醒,就是帮我大忙了。魏梦槐瘪嘴想过,又问道:“说吧,你要先去哪里?”
魏谦游陪笑道:“就我这认路的本事,当然是听候发落了,我跟你走就是。”
魏梦槐刚从体内驱逐出去心虚之感,闻言又席卷回来。她先前所说的那些地名都是胡编的,叫她带路哪里找得到。
当下故作嫌弃道:“口口声声说要找她,却连个目标都没有么,怎么还叫我带路?”
魏谦游连声恭维:“有道是能者多劳,你我结伴而行,我跟在你身后也是情理之中。”
魏梦槐见推脱不掉,只得佯装无奈地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那就跟我走吧。有我这个活地图在,只要云韶身在西耆,定能将她找出来。”
魏谦游肯定道:“我相信韶儿一定在西耆,她就算怪我,也不会狠心将我们的过往忘记了……也相信傻姑娘,定有那个本事将韶儿找到。”
魏梦槐不屑撇嘴道:“少来奉承我,我可不稀罕这么不经心的赞扬。犹豫了这么久,才舍得补充。”
魏谦游讪讪道:“我这还不是一时激动吗,其实对你的感激之情,是没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不论如何,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在武源县结识的那个傻姑娘,旁人可取代不了。”
魏梦槐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这奉承叫人听得怪异,还不如不说呢。再论她摆明了就是馋他身子,可没打算当他的傻姑娘。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和云韶相比孰高孰低?”魏梦槐歪头问道,丢去一个大大的难题。
见魏谦游面露尴尬,魏梦槐自嘲道:“明明就是知道答案,我本就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也别解释什么,就算是如此我也会尽心帮你找云韶,但西耆这么大,找不到可不能怪我。”魏梦槐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说话间已经转身背对魏谦游。
眼下魏谦游已经认定了云韶就在西耆,只要我不说去金陵,你此生都得乖乖留在本姑娘身边。就算是对我没那些心思,但只要能留下就是好的。
魏谦游还道是魏梦槐在生闷气,觍着脸过来一通劝说。直将魏梦槐说得将火发了出来,魏谦游才相信她消了气。
事后魏梦槐反应了一下,魏谦游似是怕她没生气似的,这行为……比起犯贱也好不到哪儿去。
若说先前魏谦游是杞人忧天,担心她不帮忙才那般陪笑,接下来就真真叫魏梦槐感受到了惊恐。
她又不是什么菩萨转世,就算是有事相求,也不用求得这般虔诚吧?若不是亲眼看见魏谦游时时刻刻绕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魏梦槐都不敢相信,这厮竟还有当鼻涕虫的潜质。
“谦游我当真吃饱了,你也别忙活了。这小河本就不宽,你总得留几尾鱼苗在里面,免得断了生机。”魏梦槐看着魏谦游脚边已经装满了几个竹篓,心里疼的发抽。就算她酷爱吃它们,肚量也是有限的。这么热的天气,到时候少说也要浪费大半。
魏谦游不在意道:“放心,就算河里没了鱼,也会有虾米河蟹什么的,哪就没了活物。”
“不行!”魏梦槐音调突然提高几分,吓得魏谦游手中的鱼竿都滑入了河中。
见魏谦游惊疑地望向自己,魏梦槐羞怯地解释道:“河中没了鱼,那还算是河吗?你就当照顾我的心情,要不就算是行善积德,放过这一家老小吧。赶尽杀绝这种事情,你一个道士做出来成何体统。”
魏谦游摊出一双空手,好笑道:“如今想钓也钓不成了,只可惜了那个鱼竿,还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魏梦槐也是怅然道:“是很可惜,不知那鱼竿用了什么材质,看着喜人又轻巧,比我之前用的那个不知强了多少。”
本来只是惋惜一句,不想魏谦游纵身就跃入水中,不见了人影。
天生对水的恐惧,导致魏梦槐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起身看向平静的河面,只要看到水面冒出几个不搭调的小气泡,心中的慌乱就更甚几分。
好在魏谦游遗落竹竿的位置河水不深,不多时魏谦游便将鱼竿找了回来。从水面探出头的一刻,魏梦槐都恨不得跳下去迎接了,天知道对她来说跃入水中意味着什么,魏谦游还只是为了一根鱼竿。
替魏谦游擦着头发,魏梦槐故作不满道:“我不就是随口一说,你至于为了它跳入河里吗?再说了,就算你担心的是鱼竿,就不能在岸边等个河神什么的吗?”
魏谦游抬头望天,半开玩笑道:“求神球的多了,天上那帮神仙,都未见的能有几个待见我的,更别说河里的了。更何况就是那河神有心帮忙,想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掉的又不是斧子。”
魏梦槐丢去一个白眼,悻悻道:“总之以后就算要游水,也要把头露出来,叫我能瞧得见你。这么一件小事,你会答应我的吧?”
魏谦游虽觉得魏梦槐有些小题大做,但换位思考后还是认真点头应承。毕竟看魏梦槐的样子,他怕是永远无法理解她眼中的河水是怎么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