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游歪在躺椅上,受了二人一通殷勤,才满意道:“说起这法子倒也不难,中土皇上处处派人寻找清绾,那咱们给他一个清绾公主就是。”
赵清绾心里一紧,她费了好大工夫才逃了出来,梁逸轩为此还挨了一顿罚。听师父这意思,是要把她送回去?
温婉闻言,将送到魏谦游嘴边的点心转手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糊道:“亏得我和师姐还那么信任师父,想不出什么主意就算了,还反过来要拆散我们。早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后悔,当日何必假惺惺地答应我们?”
赵清绾拉着温婉,与魏谦游拉开了些距离:“你我如今的日子过得也算自在,还是少听信这些馊主意。不知你我怎么就瞎了眼,这样的师父,往后我们不认也罢。”
这二人一人一句,全然不留半点空隙。魏谦游被堵得一句话还没说出,婉绾已经退至了门边。
“你们给我回来,师父能是说不认就不认的?这些日子不得空管教你们,竟能从你们口中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见二人依旧梗着脖子,魏谦游索性亲自动手,一手一个拎小鸡似的将两人拎了回来。
“师父修为精湛,我和师姐怎么是对手。有道是再诚挚的鸳鸯,也挨不住一顿棒子。如今师父要逞威风,我二人只有认命了。”温婉逃过不开,嘴上却不肯服软,对魏谦游一通冷嘲热讽。
魏谦游耐着性子道:“你们性子倒是急,听人说话只听半句,就将那人认定了?”
“所谓一叶知秋,有些话听半句便够了。管教那是个什么法子,若要把师姐送回去,就别想叫我点头。”温婉仍旧操着强硬的语气,别说是师父,就是师祖来了她都不买账。
魏谦游好笑道:“我何曾说过要将清绾送回去了,分明你们自己会错了意,连尊师重道都不顾了。”
温婉可笑不出来:“师父方才还说,要还中土皇上一个清绾公主的,这会儿又说没说。凭什么师父就永远是对的,什么脏的、错的都往弟子头上扣。”
赵清绾沉默听了几句,将温婉拦下:“婉儿,你别心急,且听师父说完,说不准当真是我们错怪了师父呢。”
魏谦游撇嘴道:“什么叫说不准,本来就是。刚还缠着我说那法子,眼下我说了,却连听完的耐性都没有。”
赵清绾陪笑道:“师父别气,我们向您道歉还不行吗?您说的也快些,可别高估了我和婉儿的心理承受能力。”
魏谦游挑眉望了温婉一眼,见她依旧不服气,却不得不做出悔过状。这才开口道:“我和韶儿初离金陵时,曾见城外有位姑娘,不论是样貌年纪都与清绾像极。若是她肯冒名,我们便将她送到宫中。”
赵清绾眼睛一亮:“好啊,此般随不算是我家那老头子点了头,往后却也不会干涉我和婉儿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好什么好,如此随不必担心师姐家里反对了,但师姐还不是无家可归。”温婉翻了个白眼。虽温婉也觉得不错,但得了主意,隐有了几分过河拆桥的想法。
魏谦游“好心”提醒道:“只是那地方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你们两个人还指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去。不若让清绾请皇上帮忙?找一个人该是不难的。”
温婉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师父说的什么话,有师父在,哪需求什么皇上。皇上要找人,还免不了兴师动众的,对师父来说却是如囊中探物了。”
赵清绾接道:“师父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我和婉儿总要好好谢上师父一回。如今到了西耆,师父缺什么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魏谦游玩味地看向赵清绾,你适应的倒快,这就成你们西耆了?抬眼又见魏梦槐在门外朝他连使眼色,饶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魏谦游心说,莫不是他话里的漏洞,叫这丫头抓了去?的确,只消婉绾细想一想,就该知道如何避免他的威胁。只是当局者迷,魏谦游还指着此番树立经久失修的威信呢,不想旁观者这么快就来了。
“我是没什么缺少的,只要你们谨记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道理便够了。”魏谦游做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说话时目光却不时地飘向魏梦槐。
“咳咳。”魏梦槐似是不经意地咳了一声,威胁般地提醒着什么。
“对了。”魏谦游故作恍然道:“方才路过你那院子,偶见池子里的鱼很是好看,在中土却从未见过,只不知味道如何。”
温婉立时就反应过来,应道:“那些鱼是养来观赏的,看着好看,肉质却并非上品。师父若是想吃鱼,我叫厨子做两条西耆独有的来。”
心里却是纳闷:师父嘴馋直说就是了,哪用这般大费周折,竟用她们的终身大事来做威胁。
魏谦游颔首道:“速去速回,方才还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被你们一闹,却是给我气饿了。”
魏梦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门外。
待魏谦游送走了二人,魏梦槐进屋便笑道:“就知道这般蠢笨的师父,教出来的弟子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她们只需假意告知那皇帝,说清绾公主就藏在城外,叫他们自己去找就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活该被你威胁。”
魏谦游怏怏道:“在你眼里,我就是整日威胁弟子那种人?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管束她们一回,我威胁她们,还不是受了你的威胁。”
说是几条鱼,却叫魏梦槐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得她心里痒痒,是以不断在屋里踱步。魏谦游则是闲闲地在一旁闭目养神,既劝不住魏梦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直叫魏梦槐等得不耐烦了,恨不能跳进池子里追着吃活鱼,温婉才提了食盒进来,脸上的油花还没来得及擦去。
“师父久等了,快来尝尝婉儿和师姐的手艺。等师父吃饱了,咱们就动身去金陵。”温婉说着,将盘子一一拿出,摆满了半张桌子。
魏谦游正看得眼花缭乱,赵清绾也提了食盒进来,摆得桌上再无半点空地。
你们倒是上心了,也不知厨娘们看你们亲自掌勺有没有被吓到。
魏谦游无奈道:“就算你们不学无术,好歹也听人说过舟车劳顿。我这才刚歇下脚,你们何必如此心急。再说要去也是你们自己去,我还要留在西耆找韶儿呢。”
赵清绾心直口快,连阻拦的机会都没给温婉,就道:“西耆可找不到师娘,师父还是与我们一同上路吧,留下也是浪费时间。”
魏谦游眼中连闪过几道精光,质问道:“何以你会这么说,清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瞒着我?”
温婉意识到不对劲,忙道:“师父别要误会,若是有师娘的消息,我和师姐还不早早就交代了,还会看着师父受相思苦折磨?”
这一句给了赵清绾些许缓冲,待她反应过来,也道:“师父都想昏头了不是,怎么就想到那处去了。只是我和师姐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师父一人去找却找到何年何月去?”
魏谦游叹了一声:“是我太过紧张了,莫说是我,你们又何尝不希望早日将韶儿找到。”
“就是了,师父也不必太着急,许是缘分未到呢。”赵清绾笑说道,心里暗松一口气。
温婉意有所指道:“早先大哥听课回来,总是喜欢炫耀两句,婉儿也记得几句。世间万物,都逃不过此消彼长的道理,缘分也是如此。师父要修与师娘的缘分,就该少触碰那些无关痛痒的缘分才是。”
魏谦游自然知道温婉指的是什么,毕竟他和魏梦槐同行这一路,任谁都少不了臆测路上发生过什么。不放心地看了魏梦槐一眼,好在魏梦槐的心思都搁在一桌鱼宴上,没有在意这边。但看魏梦槐嘴角勾起那抹不易察觉的不屑,显是句句听进耳中了。
魏谦游故作没听懂,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你肯静下心来参研咱们玄清道法,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于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是功德一件。只是参研道法,一知半解乃是大忌。此消彼长是不错,但却要放在同一件事务上来说。若是消一物而长他物,乃是人之道,算不得天道。”
温婉嘴角一扯,得,讲经论道弟子甘拜下风,您就跟道法过一辈子去吧。
赵清绾清了清嗓子:“师父可是忘了,师娘从前最不待见何人,那人又是为何遭不待见的?若说师娘小气,清绾可不敢苟同。莫说我和婉儿帮着师娘说话,门中师兄师姐哪个不说师娘待人和善?”
温婉附和道:“若是师父那会儿早下决断,也不会叫师娘糟心几回。师娘头也不回地走了,师父可以说是自讨苦吃。”
魏谦游不耐地皱了皱眉头,道理爷都懂,用不着你们两个小丫头五次三番来提醒。于其来操这些闲心,还不如说说你们这段日子都在何处找了韶儿,也好让爷少走几段冤枉路。